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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部分

我恍然道:“玉機許久沒有聽過新的道理了。”

高暘道:“如似盧生一般,夢中一晃五十年,娶妻生子,登科進官,貶謫流放,再至於死,都如此清晰生動,那確可以說‘盡知之矣’,荒廢餘生也不可怕。但若沒有,還是多向前看,少談玄論虛的好。”

我垂頭一笑:“玉機從來不知道,殿下談論義理竟如此新奇精微。”

高暘微笑道:“你若和我在一起,我還有許多新奇精微的道理告訴你。”

他這樣開解我,無非是不想讓我沉湎於過去的不快,打起精神好好生活。我低低道:“謝殿下。”

高暘誠懇道:“是我當多謝你才是。”

我一怔,這才明白他說的是劉靈助的偽書之事:“殿下不必言謝。那封奏疏,我本來是不打算呈上的。況且所造偽書沒有被發現,算是天幸。”

高暘微笑道:“我謝你,是為你冒險來黃門獄看我。自然,你為我犯欺君之罪,我更要謝你。”水光自肩頭掠過,油壁上我的身影渙若雲煙。他又道,“你對我好,我永遠記住。”

我嘆道:“啟姐姐好麼?”

高暘笑道:“你剛才已經問過了,她很好。”頓一頓,望著河面平靜道,“想必她曾向你提起,我在獄中寫了休書給她。”

我終是好奇:“啟姐姐是這樣說過。”

高暘道:“我寫休書給她,是不想她隨我一道……死。我本以為她拿到了休書,會心無掛礙地去西南侍奉啟將軍,哪知她仍舊在王府服侍母親。不但如此,只怕她還救了你我的性命。這些年她隱忍甚多,我不能再熟視無睹,棄她不顧了。”

我知道定是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使原本一心想離開王府的啟春突然改變了主意。她最期待的不尋常便是高暘的回心轉意。無論如何,她等到了,“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高暘道:“你還記得父王的姬妾宋氏麼?”

“記得,殿下第一次來修德門接我出宮的時候,曾命宋氏跟車服侍。”

“母親生病的時候,這個宋氏對母親諸多無禮,害得母親鬱結難舒,病情加重。”

“此事聽高小姐說過。”忽然心念一起,似乎明白了什麼,“玉機記得,宋氏有個兒子。”

“宋氏為父王生了一個庶子,今年雖然還不到十歲,在我的諸位弟弟之中,卻算聰明伶俐。加之他母親很得父王的寵愛,所以起了歪心邪念。”高暘微微冷笑,“竟妄想趁我在獄中之時,取而代之。”

我頓時全明白了:“莫非她——”

高暘望著我,緩緩點一點頭:“不知怎地,宋氏竟尋到了宮裡慧貴嬪的親信,要將你我小時候的事告訴慧貴嬪。本來男女之事,流言紛擾,固然不足為慮。可我與昌平不同,我的伯父是廢驍王、庶人高思諫。他若知道這件事,你恐怕就不是跪一夜、病一場這樣簡單了。而我要從黃門獄出來,說不定也要經歷一場酷刑。”

“這樣說,是啟姐姐阻攔了她?”

“春兒及時發現,並當機立斷。以她對主母無禮、侍藥不謹的罪名,堵上她的嘴,將她和她的兩個侍婢都杖殺了。”

我駭然,顫聲道:“杖殺!”又嘆息,“罷了,杖殺好過暗殺。”

高暘道:“這便是春兒聰明的地方。宋氏的父母兄弟因此事鬧到汴城府去,也不過是說她驕橫無禮,世子王妃一時激憤,用刑太重,不小心打死了。此事在京中沸沸揚揚鬧了幾天,也就散了,賠他們幾兩銀子了事。若是悄悄滅口,府裡不免要惹官司。這些都是你生病時候的事情了。”

當我在漱玉齋束手無策、放縱自己整日昏睡的時候,宮牆外的時光如湍流迅疾而紊亂。知幾其神。連宋氏這樣一個我從未放在眼中的親王姬妾,竟也想辦法尋到了我的仇家。宋氏扳倒高暘,慧貴嬪報復我,各得其所。世事如此,亦算精妙,卻敗在啟春的果決心性之下。果然“兵莫憯於志,鏌鋣為下”'161'。我忍不住讚歎:“啟姐姐素來善斷。”

高暘嘆道:“是。但她殺了人,整日整夜不能安寧。她為我而殺人,她若有罪,這罪理應由我承擔。所以我收回了休書,決意好好待她。”

我雖沒親手殺人,卻也是殺人的幫兇。只要稍稍沾染無辜人的鮮血,就會永世不得安寧:“啟姐姐雖然自幼習武,可也從未殺過人。”

高暘淡淡一笑:“她沒殺過,我殺過。殺死喬致,逼死智妃,屠藍山城,滅西夏人,成千上萬的冤魂。宋氏的三條人命就記在我的賬上好了,多三條也不多。將來若墮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