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的處置不過是早晚罷了。
她起身走到堂中桌畔落座,安王安排來伺候她的兩名丫鬟忙利索的開啟食盒,擺上四菜一湯,象牙鑲銀的筷子被捧到了她面前,丫鬟還勸道:“夫人多用些。”她雖身在京郊軍營,卻三餐豐盛,服飾簪環,胭脂水粉供應如常。
妙懿點點頭,現在的她好歹還能被敬稱一句“夫人”,沒想到好日子還能多持續幾天。
也好。
至少沒撕開最後一層遮掩的薄紗,給她個體面的走法,也算和那人夫妻一場了。
要說在南巡之初,她還曾幻想過也許能與華珣更進一步,至少夫妻之間能少些猜忌,多些坦誠,平平淡淡,相敬如賓便是一世了。想來世上夫妻也多為如此。可惜造化弄人,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已算仁至義盡了。平靜體面的離開總比最後撕破面皮要好上百倍。
妙懿用過飯後,除了留下一名丫鬟服侍她洗漱外,另一名則麻利的收拾了碗碟,提著紅漆食盒出去了,就在門閉合的瞬間,能清晰的聽見門口處傳來一陣衣裙窸窣並女子細聲細氣的說話聲音。
“夫人請用茶,這是滇地新送來雪茶,安王殿下特意交代請夫人嚐鮮。”不待妙懿細聽,只見一旁的丫鬟殷殷切切的用描金菱花形小茶盤託上一盞茶來,接著便鶯鶯瀝瀝的說了一大段話出來,因見她一副小心勤勉的模樣,妙懿將纖手伸向茶盤,估量了一下水溫,接著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小口,頓覺唇齒留香,甘香芳醇,不禁讚道:“有心了。”
那丫鬟左頰生了一個酒窩,笑起來十分甜美,“只要夫人喜歡,殿下就能放心了。”說罷,又歡歡喜喜的端來鮮果點心等,屋子不大,只她一個人卻幾乎忙不開了,惹得妙懿不由一笑,說自己不餓,過後再用,小丫鬟這才消停了片刻。
妙懿讓她先下去休息,等她叫了再進來。這裡雖是軍營,卻也有專供女眷休息的庭院,服侍妙懿的是安王派來的丫鬟,就住在旁邊的廂房內,妙懿平時很少使喚她們,多是一個人待著。
她還是不習慣沒有懷珠在身邊服侍的時候。她的懷珠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茶盞,嫋嫋茶香已悠然向四下漫開,茶確實是好茶,可惜只能糟蹋了,茶香雖能入喉,卻暖不得心。
既然他們不希望她多想,那她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監視她不過是意料中的事罷了。
“見過安王殿下,請殿下安!”門外傳來侍女歡快似鳥鳴般的請安聲,每當安王出現時,不用通報,妙懿只需聽便能知道。
她嘆了口氣,從桌前站起身來,羅袖滑落,掩住腕上輕響的玉鐲。生來有希望才會快樂,在這一點上,她連一名小丫鬟都不如,儘管她們期待的不多,不過是清貴俊美男子的多情一顧。
——然而這一顧之後,恐怕想要的會越來越多。
妙懿眼神一黯,在那人眼中,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在想什麼呢?”
回神時,安王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正笑吟吟的望著。只見他熟門熟路的走到方才妙懿坐過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似乎渴極了,隨手端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妙懿來不及制止,眼睜睜的看著他喝了自己剩下的半盞茶,默默地沒說話。
這廝恐怕也知道她命不久矣,因此行動中雖似乎帶著親熱厚密的勁頭,其實不過是不再將她放在眼裡罷了。
安王見她面無表情,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一張椅子說道:“還站著做什麼?”
見她仍舊不動,倒也沒有強迫,只是笑道:“已經許多天沒聽見你說話了,要不是大夫說你沒事,本王還以為你變成啞巴了呢。”
說著,提起茶壺又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飲起來。
妙懿尋了把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了下去,默默無言的看著他。安王只是微笑,看樣子心情不差,甚至可以說很好。妙懿大概猜到他心情好的緣故,這次“剿匪”於情於理都應該是瑞王出馬才對,誰知道來的竟是安王!這個結果本身就不同尋常,但首先給人的感覺就是安王比瑞王更有能力,或者說安王和瑞王誰更得皇帝信重,一目瞭然。
安王自打在皇宮中做皇子的時候就一直被眾人追捧,可謂一帆風順,意氣風發,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少年得志。若這樣看來,她倒是稍稍明白些瑞王因何一直不露面。
棄子——作為棄子,要儘快甩掉自己這個包袱才行。
畢竟好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