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味,福三兒在前邊聽的入神,突然歌聲戛然而止,撓得他心頭髮癢,實在是憋不住,福三兒掀起了簾問道:“郎君怎麼不唱了?”
隋遠支肘在膝上,懶洋洋地道:“某非戲子,為何要唱?”
福三兒被梗了一下,曉得自己是自討沒趣,哼哼兩聲也就放下了簾子,輪轂聲中,似是有一聲輕笑。
真是個怪人,前行的路早硃紅杈子攔住了,這杈子連丞相都能攔,北衙的親衛認得福三兒,自然要親和得多,笑容可掬地問他:“小福公公這是打哪兒辦差回來?”
福三兒往後瞥了眼,麻衣的青年正躬著身向外走,隨遇而安的模樣,往壞了裡講就是不思進取,難怪要費盡了心思從江南來長安,想著攀關係混個官做。
簡直是痴心妄想,拂塵靠在福三兒臂彎裡,他慢條斯理地道:“給護軍手下添人的差事唄。”
親衛起著哄,“小福公公,咱們相識這麼多年了都沒說在護軍面前美言咱們幾句,也好讓咱們升升官啊!”
福三兒哼笑,“就怕你們捨不得自己的寶貝。”
他這樣講,親衛們約莫都曉得了是樁什麼樣的事情,隋遠倒還是一副矇在鼓裡的模樣,下來後向福三兒道:“小福公公,現在往何處走?”
“這邊,跟上來吧。”福三兒折身過了硃紅杈子,隋遠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幾經相繞地便至了北衙,隋遠抬頭來瞧了上面的字匾,福三兒不耐地催了他一聲:“進去罷,護軍別讓護軍等久了。”
隋遠哦了聲,施施然向福三兒做了個揖,“有勞小福公公了。”
福三兒被他這一聲聲的小福公公喊得有些臊,他還在真心實意地道謝,殊不知隔會兒就會遭遇滅頂之災,福三兒心頭又些過意不去,別開頭,冷著嗓子道:“不必了。”
隋遠笑著走了進去,陸稹早將屋裡的人遣散了,他把玩著玉鎮,那雙手比玉還要白,見隋遠進來,斜靠在椅臂的姿態也不變,平著聲道:“如故對我講,幼時你曾於她有過恩惠,她向來心善,曉得知恩圖報,當年你施下的這個恩惠,便由我替她報了。”
福三兒退出去時早闔上了門,隋遠閒適地站在那裡,不見得有侷促或是拘謹,他開口時也是吳語腔調,不似北風的蕭索凌厲,溫吞而懶散:“若不是護軍提起,那我也記不起還有這樁事了,不過是恰好經過,不忍見奴僕偽劣行徑的舉手之勞,卻被如故認作是恩德,實在是讓某受寵若驚。既是隨心之舉,當時喝退奴僕也未曾想過回報,護軍言及的報恩,倒也不必了。”
這麼聽來倒是與梅蕊那位姑母很是不同,陸稹略略抬起眼來,才將隋遠打量了一回,他的眉眼倒是與梅蕊有幾分相似,能瞧出骨肉血親間的牽扯與聯絡,與梅蕊不同的是他溫和懶散間透著的是對世事的渾然不關心,這倒是同之前的梅蕊有些相似,但梅蕊的憊懶卻隱含著赤誠與熱血,隋遠卻彷彿一無所求,陸稹饒有興致地轉了轉扳指,和聲道:“曉得今日讓你入宮來,是做什麼的嗎?”
“曉得,”隋遠依舊還是在笑,“此前是家母多有唐突,還請護軍恕罪。護軍想略施懲戒,替如故出一出氣也在所難免,這些某都曉得。”他手攏在袖中,寬寬鬆鬆的袍子並不合身,倒教他穿出了一副魏晉風骨,“若某猜得不錯,護軍替某謀的差事,是在宮中當個內侍?”
陸稹有了幾分興致,溫潤的玉石磨得拇指生出暖意,他眼角略略一壓,“繼續。”
“護軍此舉未免太過遷怒旁人了,實在非明智之舉。”
他說的旁人是他自己,這倒是難得,竟然將自己與他生母之間的干係劃得一乾二淨,陸稹撥轉著扳指,聽隋遠繼續往下講:“但我有一法能令護軍此舉變為明智之舉,不知護軍願不願聽?”
話說至此,若真讓他講吓去,那便不是陸稹了,他將戴著扳指的拇指握住,垂著眼在思忖著什麼,隋遠也不急,含著笑站定在那裡,良久後陸稹才又再度開口:“我為何要信你?”
“我這樣不足以讓護軍信任麼?”隋遠笑得有些無賴,“要麼添一個對護軍有怨的小內侍,要麼添一個對護軍忠心不二的屬下,其中利弊,護軍想來早該曉得吧?”
算來確實是樁划算的買賣,陸稹眼角挑起了寡淡的笑意,真是涼薄,縱使笑起來也帶著寒氣,怕是他唯獨的那點溫柔只供與一人享有了,隋遠嘴角壓了下來,只等著他的回覆,若是自己賭錯,怕就真的是一敗塗地了。
天光窗稜間灑了進來,照著陸稹那雙交疊在一起的手,每撥動一下扳指,隋遠的心便提起一分,也不曉得他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