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一處名為素繚飛瀑的景緻時,他突然腳步一頓,梅蕊未曾料到,遭他順勢拉入了懷中,瀑布自高處落下,振聾發聵,他的手按在梅蕊的背上,壓著聲音問道:“到底怎麼了?”
彷彿一顆心終於落定下來,梅蕊抬起了頭,望進他那雙眼內,滿腹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得捉緊了他的手,開口時候聲音是啞的:“太后與襄王……”
再多的話她也說不出口了,渾身都是因驚懼而滲出的冷汗,夏日裡顯得黏膩不堪,陣陣水霧撲來,才稍微消停了些,惶恐漸漸從心頭消退,她的聲音也穩了下來:“這些,你都曉得麼?”
陸稹反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安撫地按在了心口,片刻後才道:“嗯。”
隻言片語,梅蕊徒然鬆了一口氣,喃喃道:“你曉得就好,我怕你什麼都不曉得,被他們算計了去。”襄王和太后的話又從腦子裡鑽了出來,她又驚道,“襄王他還……”
正對上他波瀾不驚的眼,梅蕊又怔住,“也是,你曉得太后與襄王的關係,自然也該曉得襄王想做什麼。”
這種感覺實在是無力的很,梅蕊強扯了嘴角:“你曉得就好,我也不必擔心的了。”
長舒了一口氣,她笑道,“也沒有旁的事兒了,在這兒站著也怪吵的,還是先回罷,風大水大,頭髮都溼了……”
梅蕊一面說著一面便要往回走,卻措不及防被陸稹擁入懷中,他的呼吸綿長,繞在耳畔,輕聲對她道:“你能這樣為我擔心,我亦死而無憾了。”
“瞎說什麼!”梅蕊連忙去捂他的嘴,她不曾落淚的,只是眼眶有些紅,咬著唇問道,“我不過是怕他們設下詭譎陰謀來害你,但現下卻並不擔憂了,你既然知曉,那必然已經想好了對策,我若再替你憂心這些,那便是信不過你。”
百感交集,陸稹面上卻也瞧不出太大的動靜,大抵是內斂慣了,眉梢動一動都是極大的外露,他垂下眼來,輕輕吻了下她的指尖,嗯了聲:“一切有我,你不必擔憂。”
梅蕊的眼眶更紅了些,點了點頭,又靜默了一會兒後才道:“陛下該著急了,回去吧。”
哪曉得回去時候著急的不是小皇帝,卻是懷珠,她滿臉漲紅地拉著梅蕊哭喊:“蕊蕊,我遭人輕薄了!”
梅蕊眉一抖,“誰?”
她哭喪著臉,抹著淚抽噎,“不曉得是誰,我今日瞧著行宮裡的水好,便脫了鞋襪去頑水,正頑得盡興呢,突然竄出個登徒子來,還偷走了我的鞋!”懷珠的面色又紅又白的,“他說他叫什麼遠,竊仙履而留仙住,文縐縐的說些什麼話我都聽不大懂,只曉得他肯定是在輕薄我!他拿走了我的鞋,我是光著腳走回來的!”
行徑這般惡劣,梅蕊聽得咂舌,既然輕薄到了懷珠頭上,還害得懷珠赤腳而歸,這口氣必定是要替懷珠出的。這一趟出來隨行的男子不多,隨意問問何人名中帶了遠字的便可,梅蕊側過頭去看陸稹,問道:“護軍曉得隨行的男子中,可有人名喚作遠麼?”
陸稹的神情倒是有些叵測,他點了點頭,“有倒是有。”
“是誰!”事關自己的清白名譽,懷珠自然壓不住情緒,咬著牙勢要將人挫骨揚灰的模樣,“若是讓我曉得是誰,我必定不會讓他好過。”
梅蕊也問道,“還請護軍告知是何人,我也好去替懷珠尋回那隻鞋履,到底是女兒家的物件,被男子拿去實在是不妥。”
兩雙眼都誠懇地瞧著陸稹,陸稹嘴角動了動,道出兩個字來,“隋遠。”
梅蕊聽得一怔,懷珠摸著腦袋喃喃,“這個名兒,怎生得這樣耳熟?”
陸稹瞥了梅蕊一眼,梅蕊面色有些尷尬,她苦笑道:“懷珠,是我那位表哥。”
“原來是他!”懷珠冷哼,“早便覺得他不是甚麼好人,哪曉得還是個登徒子,這筆賬定要和他好好算個清楚。”她有模有樣地向陸稹作了一禮,“還請護軍告知此人住在行宮何處,也好方便我去尋他算帳。”
她心裡早就將算盤打好了,對陸稹道:“上回他還在北衙當著人給護軍臉色看呢,轉頭就去投奔了襄王,您可不曉得他在背後說您些什麼……”
話還未說完,她的嘴就被梅蕊給捂上了,梅蕊膽戰心驚地剜了她一眼:“你又在說混話了!”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眼陸稹,“懷珠素來這樣口無遮攔,還請護軍莫要怪罪。”
陸稹倒是無甚所謂地勾了勾嘴角,“見慣了那些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我倒是覺得懷珠這樣的性子十分難得,真實且不做作,我很喜歡,怪罪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