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香寒突然不語,她當然是記得,那是她第一回吃糖葫蘆,也是最後一次,有一點甜,還有一點酸,宮裡的食物都是百般檢查過的,而且母后不會允許她吃那種外面的東西,再後來也沒有機會了,長生殿裡的孩子除了填飽肚子以外,還有什麼酸甜可言。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逃出來,又是怎麼回去的。”他扯了扯被子,蓋在兩個人的身上。
聽到京城裡的傳言後,帝長淵確實進入齊國的皇宮調查過,當初小公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丟下油鍋的,那口鍋至今還在皇宮大殿前面的空地放著,他也調查過,楚皇的親信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全部都慘死,就連皇后身邊唯一逃出宮去的嬤嬤也在一年後被齊皇的暗衛追蹤到,慘死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
帝長淵說完,凌香寒突然變得無言,其實那些事情她已經不常想起了,只不過帝長淵這麼一說,那些被她努力壓抑下去的往事現在又湧上了心頭。
宮變的那天,她正在和冬兒一起在院子裡玩耍,冬兒是嬤嬤的女兒,和她的年歲一般大,冬兒也長的可漂亮了,她平日裡最喜歡的就是和冬兒一起玩耍,只不過這份幸福最終在嬤嬤有些沉重而又著急的腳步聲下被打破了。
嬤嬤讓她換上了冬兒的衣服,抱著她離開了母后的宮裡。
她還記得當時是怎麼跟冬兒告別的,她還記得冬兒笑著和她招了招手。
六天後,冬兒死了,在那口鍋裡被活活炸死的,當時齊皇讓不少的百姓都去圍觀,以達到震懾的效果,嬤嬤帶著她站在人群裡,她想哭,嬤嬤也想哭,嬤嬤一手捂著她的嘴,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凌香寒至今都記得當時的場景,油鍋沸騰,濃煙滾滾,被丟下去的瞬間冒著一圈圈的氣泡。
嬤嬤帶著她逃走了,但是齊皇將京城裡八歲到十歲以下的女童都捉了回去,嬤嬤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捉走,嬤嬤想要阻止,但是她又生生的忍住了。
“一定要活著,活著才有機會。”那是凌香寒聽到嬤嬤說的最後一句話。
此後的十年,凌香寒都被關在了長生殿裡,她學會了很多東西。
但是每當出任務的時候,從那口鍋面前走過的時候,凌香寒就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十年了,那口鍋還在那裡,都在提醒著她,這份仇遠遠比想象中還要來的深。
帝長淵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凌香寒的回答,側身的時候發現身邊的人早已閉上了眼睛,呼吸綿長,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樣,但是帝長淵知道她沒有睡著她的眉頭緊緊的皺著,大概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他不過是問了一句,卻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應,他抿了抿唇,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憋了回去,如此也好,就這樣吧,那些往事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隨她去吧。
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從他在普光寺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有什麼東西開始膨脹了,帝長淵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著,所以他才會那麼的淡漠理智,他對所有的人都一樣,除了她。
只不過她現在似乎並不領情,不過沒事,來日方長。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過了一會兒,凌香寒開了口,聲音有一些疲憊。
“嗯,好。”帝長淵應了一聲,沒有動。
終於,在凌香寒有些不耐煩的睜開眼睛的時候,對上了帝長淵那雙深邃的眼眸,然後她聽到他說:“明日我會帶你離開皇宮,這裡不適合你。”
他知道她的意圖,她在等待目標,不,或者說是在選擇目標。這麼些天來,他早已看穿了她的意圖。
“國師這話可就有意思了,適不適合我,國師又怎麼會知道。”她坐了起來,看著站在床邊的人,笑得諷刺,誰給他這麼大的臉了。
“你想要的,我會幫你實現。”他說完就走了,不給凌香寒任何回擊的餘地。
凌香寒看著那扇開啟又合上的門,突然覺得有些疲憊,心裡也有些累,還帶著一點點的憤怒。
他表現的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什麼都懂一樣,但是她又怎麼會輕易的相信別人,就是因為過分的相信,楚國才會被覆滅。
且不說這些,難道她還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他如今已經是大梁高高在上的國師,一個男人已經站在了這個地步,難道不是應該鞏固自己的權利,那些花言巧語之下,無非是想將其他人變成自己手中的棋子罷了。
凌香寒做了十年的棋子了,這一回,她就是想矯情一下,任性一下。他一個做國師的,這麼拉麵子的和她一個亡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