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意思,顧承讀得出來,她是在說,原來你費心費力又費錢,也依然討不得佳人一記笑。
他原本就不承望人生突遭鉅變的少女,能在此刻笑得出來,她不笑或是不屑對他笑,他都能理解。
沈寰在留仙閣待了十日,淨身而來淨身而去,臨走時,杜三娘卻出聲道,“你身上還穿著我們閣裡的衣裳,這得脫下來,才能放你出去。”
顧承先回過頭來,蹙著眉道,“請問媽媽,這身衣裳要多少錢?”許是他近日花慣了錢,且是他活到現今從沒花過的大數目,是以竟能衝口而出這樣的話,說完自己都覺得驚詫。
杜三娘在心裡嘆息一道,年輕人真是容易被色相迷住心竅,為著這麼一個沒心肝的丫頭,也值當拼將家當不計成本,“這衣裳啊,外頭賣可得要二十兩,我如今算便宜些,就十……”
她的話沒說完,沈寰已走到她面前,似乎帶著笑,悠悠道,“錢,不是不能給,只是我得有衣裳穿,我來時那件呢,你拿出來,我立刻就脫下這個還你。”
杜三娘只側頭笑看她,“我只要錢,不要你穿過的衣裳。你可以試試不給,看今日還能不能走出這個門?”
顧承沒料到還有這麼一出,掂量自己口袋裡的散碎銀子,勉強也能湊出這個數,正要伸手掏錢,倏然看見沈寰回首望著自己,眸光幽深,冷冷清清,是無聲的喝止。
他鬼使神差的停下了動作。沈寰不再看他,轉過頭去,“你算盤打得太壞,文書上寫明,咱們兩不相欠。你若真心要衣裳,就拿我當日的來換,否則咱們就去見官。你大可以索要你的東西,我也自然會討還我的東西。”
杜三娘愣了愣,這丫頭的神氣不像是做作,她倒真有些豁得出去,一個犯官之後還敢公然說去見官。可是也說不準,朝廷並沒連坐她的罪,她還算是良籍。可自己卻沒那麼多閒功夫,和她去衙門處周旋。
想了想,杜三娘嘴上並不認栽,“權當我可憐你,饒你這一身衣裳,你來前兒那東西帶著晦氣,我可是不留的。”
沈寰嘴角輕輕揚起,瞥了一眼杜三娘,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令杜三娘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她剛要開口相罵,沈寰已轉身,翩然而去,只留下一句,“多謝你了,孫家的東西是不該留在世上。”
她人雖小,步子卻快,顧承好似還有些跟不上她。一路無話,她也沒有轉頭看他一眼。
他也只好低頭望著腳下臺階,直到走出留仙閣正門,他才想起來,她說的孫家,便是她親舅舅家。
☆、第5章 相問
後半晌的天光漸漸暗下來,風中夾帶著零星的雪粒子。顧承覺著有些冷,想問問身邊少女,轉過頭來,他愣住了。
一雙眼睛,一個眼神,不是十二三歲少女的明快,不是青樓姑娘的婉轉嫵媚,淡而堅定,像是遠方悠悠青山。
頓了頓,顧承無聲地笑了出來,對方還只是個孩子,他就這麼被震懾住,實在有失體統。
但那句噓寒問暖的話,到底還是被他嚥了下去。他不知道怎麼開口,沈寰就大大方方解圍,“怎麼稱呼您?”
顧承實話實說,“鄙姓顧,單名一個承字。”想了想,又畫蛇添足起來,“顧念的顧,承諾的承。”
沈寰挑了挑眉,“好名字,好姓!什麼字號?”
顧承一笑,“粗人一個,無號。表字純鈞。”
眉峰再度一挑,這回她眼睛裡有了些驚喜,“巖巖如瑣石,煥煥如冰釋,先秦歐冶子制名劍曰純鈞。是這兩個字兒不是?”
顧承雙眸發亮,像是遇上久別重逢的知己,可一轉臉又黯淡下來,這兩個字太銳利,好雖好,卻不是自己能配得上的,“先父寄望過高,在下名不符實。”
沈寰沒接茬,像是緘默的肯定了他的話。顧承心緒又黯了黯,無言的走在她身畔。倆人半晌沒說話,她不問去哪兒,他也覺得無謂多說。
餘光還是禁不住會去瞄她,於是察覺到一道犀利亮光,有些熟悉,一時卻又忘記在哪兒見過。
忽聽她清清亮亮的發問,“你認得我父親?”
顧承搖頭,“沈……沈大人是一品大員,在下無緣得見,高攀不起。”
她再問,“認得我母親?”
他只好再搖頭,“在下和姑娘家人,素昧平生。”
但他見過她,他們是有一面之緣的,不過聽她話裡話外的意思,早就將這事忘了。既然如此,他也不知道該怎生提及。
她果然不再問了。顧承一扭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