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笑著的,這話裡或許有不滿的意味,可語氣竟不是在撒嬌,也沒有拿喬,依舊是清清淡淡,絕無一絲怨尤。
乾淨利索,像是她的眼睛,靜且安定。
他的心驀地跳起,怦然有聲,原來他喜歡的,就是她這副樣子,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能守得住心,也能狠得下意。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知道自己該離開,可是雙腿不受控制,一點挪不開步。良宵佳景,原本與他無涉的,可他卻偏偏捨不得。
這一刻,顧承打心裡,開始瞧不起他自己。
整理完思緒,已過去良久,他垂首叮囑,“近來外頭不太平,晚上還是少出去的好。實在要去,也留點心,務必保證自己安全。”
沈寰“嗯”了一聲,像是從嗓子裡飄出的話音,“我是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我可還有兩樁事未了。”
哪兩樁事,顧承自然心知肚明,架不住乍聽之下,仍是心口顫得一哆嗦。半晌下了決心,冷著聲氣道,“回去罷,好好歇著。”
“好。”她不強留,轉了身子,再翩然回眸,“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替你守著太太。”
然而徐氏的病,始終是好一陣,又歹一陣,只是需要沈寰照料的時候並不長,無非是白天幾個時辰內的事。
晚間病人沉沉睡去,沈寰回到房中,正要換了衣裳靜心練氣,祝媽媽突然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是一派焦急,“姑娘快去瞧瞧,三爺好像是過了病氣,這會兒正鬧不舒服。我也拿不準,這究竟是怎麼了……”
一面頓足嘆氣,“家裡一個兩個都倒下了,不是難為老婆子我麼。”
沈寰聽著,反倒從容坐下,心思鎮定,“請了大夫沒有?”
“三爺說不叫請。”祝媽媽柔腸百轉,愁眉苦臉,“這是仗著身子好,非要逞強自個兒熬過去,又不肯叫人陪,我。。。。。。我這實在沒了主意,才來找姑娘,一塊兒去幫忙看看。”
那也輪不上她去照料,顧宅上下都知道,他們名義上雖為兄妹,可到底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異姓男女,這會兒忽然連禮教大防都不顧了,便透出實打實的稀奇古怪。
沈寰不慌不忙,斂了斂衣衫,一言不發跟著祝媽媽去了東屋。推門入內,頓覺一陣涼意襲來。打眼一掃,炭盆薰籠上的火,竟然全熄了。
暮秋時節,外頭已結了霜,顧承素來不算體熱的,何至於把屋子弄得這麼涼。
燈還是亮著的,沈寰藉著燭光望過去,看見顧承坐在床邊,身上只剩下紈素中單,面上透著些詭異的緋紅,卻是一臉錯愕的在盯著她瞧。
他眼底慢慢泛起一片赤紅,卻沒起身,沉著嗓音問,“你來幹什麼?”
倆人專注對視,沒留神哐噹一聲,門突然闔上了,接著是一連串叮叮鐺鐺的響動,祝媽媽在門外,飛快的落了兩把鎖,顫巍巍的聲調裡透著決絕,“三爺,對不住您,回頭等事兒完了,老婆子任由您發落,只是您千萬別辜負了……您就當是為成全太太,委屈一遭兒罷。”
顧承騰地站了起來,因起得太猛,眼前一陣金星亂冒,走上前兩步,忽然又見沈寰昂然而立。進退不得間,卻是一臉慌亂,無措的再度跌坐回床上。
他倒也沒不敢看她,她也沒躲避他的目光,於是兩兩相望,她看見他眼睛裡,雙眉間,唇角邊。。。。。。影影綽綽全是痛。
彼此都明白,他們這是被迫,陷入了一個極端荒唐的境地。
沈寰只頓了一頓,便毫不遲疑,迎著他走了上去。
“別過來。”他忽然發出一聲低吼,喝停了她的步履。
可惜只是停駐片刻,她業已全不理會他的顧慮,繼續往前走,一面凝目審視,“你怎麼了,是不是中了什麼藥,我幫你看看。”
他霍然揚起手,眉毛擰成一團,“沒有,我只是喝了點酒。”
怪不得臉上有不尋常的紅暈,“你不是不喜歡喝酒?”她放下心來,隨後停在了不近不遠處。
“我睡不著。”他低下頭,燈影裡的輪廓盡顯疲態,“酒應該是乾淨的,她們還不至於……不至於那麼算計。”
可他確是中了酒,臉上是滾燙的,連眼睛都是紅的,沈寰向前邁了兩步,聲氣漸緩,“你不舒服,我扶你躺下。”
顧承心中驚訝,一陣茫然,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亦或是故意裝作不懂,來不及細思量,急聲喝道,“不用,你站遠點。”
話音落,她倏然站定,待了一刻,面色沉靜,輕聲道,“三哥,你難過麼?要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