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霜沒有說話,卸下披風規整地摺疊好,背身換下了浸潮的溼衣。
“……一定是湘月!”恍惚間秋杏突然想起什麼,瞳眸剎亮,“對,臨霜,一定是湘月!那兩個丫頭看著年紀也不大,也沒必要這樣整我們,阿圓適才還說在庖烹堂附近似乎看見了湘月的影子,一定是她!”
臨霜的手指頓了一頓。
悶悶沉下一股氣息,秋杏突然站起身便要出門。
“秋杏,你幹嘛去?”臨霜嚇了一跳。
“我要去漪瀾苑告她去!”
“秋杏!”臨霜忙拉住了她,“開什麼玩笑,你現在去西院,且不說能不能進得去,就說若你真成功告了,那豈不是告訴了他們我去了楓林晚?我有驚無險沒事了,你還非要給我找事不成麼?”
“可不是!”翠雲也不禁薄叱,“臨霜說的沒錯,再說你就算去了,又能把那丫頭怎麼樣?非但不能為臨霜出頭,倒還得把你給搭進去。你現在連自己都護不了,拿什麼護臨霜。做事也太沖動了些!”
秋杏怔了一怔,滿胸的憤慨逐漸散去了,眼神慢慢透出些許懊惱之色。
翠雲道:“好了,好在臨霜這次沒被發覺,便這樣吧,以後都別再提了。那個叫湘月的既與你們不和,你們往後便多避她一些。天色不早了,你們快些睡吧,明天一早,就什麼事都沒了。”
臨霜乖覺地應了一聲“是”。
翠雲離開了。
又兀自同秋杏淺聊了少頃,臨霜利落地鋪好榻褥,熄了燈火,喚著秋杏一同歇下了。
·
夜已深了,整個寢苑靜了下來,一縷月色映入窗欞,映下了幾個淡白方格。
身邊的秋杏逐漸睡得沉了,呼吸平穩。臨霜慢慢睜開眼睛,盯著地上那幾個光格發呆。不知為何,她今夜一直不曾有睡意,胸膛之間彷彿灌滿了鉛水,說不出的沉重壓抑。
靜靜躺了一會兒,她坐起身,悄悄從榻上爬下來,躡手躡腳地趿到桌前,拿出火折燃了一盞微燭。她想出外去透氣,步到衣桁前欲取衣衫,手指方才碰觸到架上的一件厚氅,目光卻在觸及一旁的披風時頓住了。
手指停了一停,她略一猶豫,取下了那件墨藍披風。
榻上的秋杏哼了兩聲,似乎受到燭光的干擾,緩慢地翻了個身。
臨霜立即止住動作,見她不動了,才輕手輕腳抖開披風,裹在自己的身上,然後輕輕步出房門。
“吱呀”一聲微響,室外的月色水一般一剎傾進來,她舉著燭邁過檻,又將小門闔閉上。院中有樹,光滑的樹葉折射月色,被風徐動,散出粼粼的光。她輕坐在樹下的藤椅中,仰頭凝望著月色。
“爹……”
輕撫著襟口,她靜靜抬著眸,星亮的瞳仁泛出比月還亮的淚光。
腦海中的思緒很亂,一會是定國公府的後院,一會是遠方那個偏僻窮困的小小村莊,一會又回到了楓林晚的寒泉邊上。無數的話音似乎在耳邊繁冗糾纏,嘈嘈雜雜的,心緒繚亂。
……
陸臨霜,小邋遢,陸家有個小叫花……
……
那難道,就要憑她欺負麼?!
……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去的是什麼地方?
那是紫竹苑!紫竹苑的楓林晚!
……
你現在連自己都護不了,拿什麼護臨霜……
……
一時的欺辱自然可以忍讓,可若長時受到他人的霸凌欺壓,忍讓,便會成了助長他人氣焰的懦弱。
沒有誰的力量是強到不可被壓制的,只是對於目前的你而言無法敵過。那麼,你只有變得比他更強,才能護著自己和想護的人。
如果無法忍耐,那就努力去改變自己的處境,變得比對方更強。
……
…………
“若無法忍耐,那就努力改變現在的處境,比對方更強……”
訥訥唸了這一句,臨霜的面龐微動,眼眶的淚輕輕流下來,在雪白的面頰上留下一道水光。
耳側,似乎又另一個聲音徒然擠進來,是阿圓含笑而八卦的聲響。
……
“我和你們說,我剛剛聽說,三少爺,要親自擇選侍讀婢女了!”
“據說是長公主和老夫人下的令,要親自為三少爺擇婢,而且還要布出試題,舉辦選試,進行擇核!聽說,凡是公府的丫頭皆可報名,東院那邊都已經傳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