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雪神色微凝:“據說秦檜上臺後,刑部大牢就變成了人間地獄,有命進無命出。秦檜不可能只把嶽將軍下牢這麼簡單,只怕嶽將軍已受了不少苦。”
周梨一悚,“刑部大牢在哪裡?”
江重雪道:“麗正門前御道右側,就是那個叫做‘秦道’的地方。我們正往那兒走。”
刑部的守衛比嶽府前多出幾倍,從牆上翻進去,走到最深處,才發現所謂的大牢更像是個大院。
刑部大牢分了天牢和地牢,地牢是關平頭百姓以及官職低微者的,而士大夫以上有罪者,則關在天牢。
火光亮著,把牢房照得甚是陰森。
周梨伏在屋簷上一回頭,看到江重雪手指上撥弄著幾顆小石子,擲出去後,那幾個守衛都僵立不動了。
兩人縱身飛了下去,從一名守衛身上摸到了鑰匙,“時間不多,我們快走。”
天牢內晦氣濃重,伴隨血腥以及各種說不清的味道。地上倒是潔淨,看來時常有人打掃,但終年不見天日的氣息卻掃不清。
嶽北幽就被關在一排牢房的最後一間,石壁上有燭臺,一根殘燭竭力燒著。
嶽北幽伸長了雙腿坐在地上,眼睛闔起,在聽到動靜時猛然睜開。
他的雙腳是朝著牢門的,所以兩人第一眼便看到他一雙腫脹不堪的腳,面板裂開,流著膿血。再看其他地方,凡是在囚衣底下露出來的身體,無一完好,都被燒紅的烙鐵燙過,或被其他惡毒的極刑對待過。
滿身血跡,傷痕累累。
昏暗處,嶽北幽睜眼的時候,卻如雷電閃過,攝人心魂,絲毫不見慌張驚恐,除了臉色蒼白些外,一如平常。
周梨喉頭微梗,江重雪已氣得抿緊雙唇,滿面雪白。
“是你們。”嶽北幽驚訝,怎麼都沒想到會看到這兩人。
江重雪開了鎖,二話不說就要把嶽北幽扶起:“我們帶你走。”
“不,”嶽北幽拒絕了他的好意,看著他們兩人,心生感慨,嘆道:“多謝。”
不過萍水相逢,一場緣分,誰知這兩個人,竟能不顧生死,冒險到刑部天牢來救他。
嶽北幽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於任何人都無益。這臨安城內,還有許多人的性命拖賴在我身上,我一走,便是逃犯,會牽累到他們。”
周梨爭著說:“可是你在這裡受這等迫害,萬一先沒了命……”
嶽北幽一笑,譏諷道:“他們若是敢要我性命,我怎麼還能活到現在。”他抬起頭,認真凝視他們,“你們快走,這裡不是普通地方,你們武功雖好,也要小心才是。”
兩人面面相覷,江重雪一咬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這麼對你?”
“梅影。”嶽北幽吐出了這兩個字,一切脈絡便清晰起來,江重雪的猜測俱得證實,他道:“離開機關城回去後,我與殿下便著手調查秦檜與梅影還有金國的關係,我原想等有了確鑿的證據,再拿到聖上面前。誰知走漏了風聲,讓秦檜知道了,他截住了我秘密派往金國的探子,那人被秦檜屈打成招,反過來構陷我私通金國。”
江重雪道:“這麼大的罪,皇上是親自派人調查過?”
嶽北幽搖頭,“沒有。”
他再問:“那便是他親耳聽那名探子承認是奉你之命,去私通金國的?”
嶽北幽道:“也無。那人耐不住極刑,早已嚥氣。只留下一張他畫了押的證詞而已。”
那種東西,實在太容易假冒了。
“重雪,”周梨快走了幾步,在方才兩人飛快的幾句對話中,她已走到了牢門口探望,“有人來了。”
江重雪握緊金錯刀,嶽北幽面色一肅,“快走。”
江重雪深深看他,走出幾步,又折回身,“嶽將軍,可有我們力所能及之事,哪怕盡萬分之一的力也好。”
嶽北幽心念電轉:“如今最大隱患仍在金人,金人蠢蠢欲動,又有南侵之兆,相信不久便會再起戰事。秦檜極力議和,但金國開出的議和條件比多年前更加苛刻,竟要我們割去兩淮之地 ,兩淮若失,我朝將朝不保夕。秦檜想讓聖上退步,聖上若是答應了,後果不堪設想。”
江重雪凝思:“如果我軍有望得勝,也就不用和金國議和了。”
嶽北幽點頭:“那是自然。但……”
他沒有說下去。當年嶽北幽統兵與金國血戰,為天下爭來了數次勝仗,使金國望中原而卻步。
但現在已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