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而不再領兵,他也從未懈怠過功夫,按說他的身體一向很好。況且一病三月還不見好,那該是大病了。
周梨把打聽來的訊息一字不漏地告訴江重雪,皺眉:“嶽將軍真的生病了?”
江重雪冷笑一聲:“你信嗎?”
她當然是不信的,慢聲道:“如果不是嶽將軍自己的意願,那就是有人故意說他病了。那個人是……誰?”
江重雪的嘴型無聲地說了兩個字。趙構。
除了天子外,誰能把當朝的大將軍弄病了。
江重雪沉思片刻,“你還記不記得,嶽將軍離開機關城時說了什麼。”
周梨點頭,“當然。他說他和殿下會回去查清梅影和秦檜的關係,蒐集秦檜勾結金人的證據。”
“問題就出在這上面,”江重雪說:“也許其中出了什麼差錯,皇上和秦檜向來親近,他自然是信秦檜不信嶽將軍的。”
周梨憂慮道:“我有不好的感覺,總感覺嶽將軍出事了。”
江重雪往外看了看,沒多久,他說:“我們去臨安。”
他這決定做得很快,嶽北幽已經“病了”三個月,再拖下去,也許命都病沒了。
周梨沉思片刻,向他點頭。
兩人在翌日啟程,直奔臨安。
江重雪這幾年為查梅影,大江南北去過許多地方,在臨安也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臨安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周梨是初到,江重雪在客店二樓的靠窗位置,給她講臨安的佈局。
從坊到間,從皇宮到士大夫的官居,等級嚴明,不可逾越亂入。
皇宮在正中央,正門麗正門,麗正門外是御道,御道上就是三省六部。
左側是吏、戶、禮、兵、工五部所在,自從秦檜上臺後,兼領刑部尚書,他便將刑部搬來了御道右側,與都察院和大理寺等武職衙門迎面相對。
彼時其餘五部官員同仇敵愾,在朝堂上與秦檜分庭抗禮,因而市井坊間便生出了“秦道”和“仁道”之語。
所謂“秦道”即是指御道右側皆是秦檜的黨羽,而御道左側皆是彈劾奸相,敢為天下先的忠臣們,乃天下仁義之所在,便叫“仁道。”只不過後來秦檜一手遮天,將與他作對的官員們掃清,此後朝廷上下,除建王趙眘和大將軍嶽北幽外,再無一人敢言。
“那裡,”江重雪一手捧杯,一手遙遙一指,“那就是皇宮的方向。”
周梨探頭看了看,有遼闊的紅牆黃瓦。
“嶽將軍的府宅在哪裡?”她問。
江重雪又指了一個方向,收手回來後道:“現在天還早。”
斜陽溫暖,曬得人微燻,離入夜還有一個多時辰。
嶽北幽的宅子不在坊間,在城西士大夫所居之地,因而四周不臨店鋪,一條長街肅清整齊。
到了晚上月色晦暗,一輪極細的月亮忽現忽隱。
嶽府前大門緊閉,高牆深院,烏壓壓一片黑。門口有人駐守,不是家丁,懸的是御前禁軍的腰牌。
“皇上跟前的人為什麼會守在嶽將軍的府前?”周梨低聲。
“說明嶽將軍的‘病’的確和皇上有關,”江重雪抬頭看了眼高大的院牆:“你在這兒別動,我先進去探一探。”
江重雪翻過高牆,衣袂在牆上一閃。
周梨抱劍靜候,過了會兒,天上砰的傳來了煙花炸開的聲音,她一抬頭,看到不遠的夜空中,不知誰在放煙火,火花綻出一個迤邐的姿態,大紅藍黃交錯著墜落,夜色也變得光怪陸離。
這一亮險些把她暴露,她連忙退到昏暗之地。
煙花放完的時候,江重雪像一片羽毛,輕盈落地。
“嶽將軍不在府裡。”他道,“府裡的僕從告訴我,他被關在了刑部大牢。”
周梨愕然,“皇上把嶽將軍關在牢裡?罪名是什麼?”
“不知道,就連府裡的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三月前的深夜,刑部手持皇帝諭旨,親自來抓嶽將軍下牢。第二天,便傳出嶽將軍得病的訊息。此後皇上還特意安排人駐守在嶽府前,說得好聽點叫關懷嶽將軍病情,實則便是以重病為名,謝絕任何人探訪,也不允許府內任何人出來。就連建王殿下也被幽禁在了自家府邸。”
江重雪把周梨拉到身邊,兩人往另一側的街道上走去。
周圍幽靜,這裡不比坊間那麼嘈雜熱鬧。
周梨沒想到連趙眘也被限制了自由:“刑部由秦檜一手掌握,皇上和秦檜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