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禁,如入無人之境的。”
從前她還在重芳宮的時候,盛華曾同她講過一些她與衛衡的往事,其中一件,便是先帝駕崩前,衛衡攜詔出逃,先往了重芳宮。
“衛先生也說,元帝將衛氏藏在寒雲寺,是想要將衛氏作為一支隱藏起來的神兵,以防來日,宮中有不測。”
她瞧著玄深,說道,“我想,寒雲寺建寺之始,便已有密道,可以直達大盛皇宮。”
“重芳宮在元帝時,是一處無人的宮室,想來密道直達的,就是如今的重芳宮。”
裴贄對重芳宮這樣熟稔,又能帶走裴素約,便是因了這條密道。
而先帝,將重芳宮賜給盛華長公主的時候,是不是也曾經想過有朝一日,要給他最心愛的女兒留一條退路。
玄深感嘆道,“沈姑娘之敏銳,世所罕見矣。”
沈羨聽著外頭漸小卻難收的雨聲,平靜道,“裴贄今日雖存必死之心,卻往藏經閣而來,他想要最後一搏的,是帶長公主出宮。”
她嘆息了一聲,“進宮的密道,就在藏經閣。”
玄深面目中的的溝壑似乎蜷曲的越發厲害了一些,他緩緩道,“從前守著藏經閣的,是妙慧。”
沈羨眼底有些黯淡,“先帝那時是想要裴家的兒子作為衛氏雙生子的替代罷,驍騎營有衛衡,寒雲寺中卻無人可以繼承衛先生的位置,先帝便動了裴家兒子的心思。”
玄深點頭道,聲音中帶了一些蒼老的顏色,“那時候,他也不曾想到過,有朝一日,裴家還會有一個兒子成為了驍騎營的統領。”
“也沒有想到,二皇子纓會以這樣的方式登上帝位,而衛氏與寒雲寺,便成為了一道秘密。”沈羨低聲接道。
她想到裴贄手腕上那許多陳年的舊傷,心想要他從前的歲月,過得定然很辛苦。
他不願意做妙慧,他也不願意做裴贄了。
她想從前趙緒說的屬於他和他皇姐的東西,他要拿回來,她終於能夠明白了。
她抬起頭,鄭重地說道,“請衛先生放我入宮。”
玄深瞧著她,嘴唇動了動,卻在她這樣執著又堅定的面目下,沉默了許久。
若是可以,衛氏想要的不過是擇良主而棲。
而如今,一人要給他們更大的自由和解脫,一人也要赴一場蹈火,去為另一人尋一個解脫。
他聽見沈羨聲音比雨聲還要清透,清清淡淡地向他笑了笑,說道,
“我想我知道先帝遺詔在何處了,還請衛先生放我入宮。”
一切的執念伊始,起於此,也該滅於此了。
玄深長長嘆息了一聲,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釋然,他低聲念道,“解鈴還需繫鈴人。”
“先帝駕崩前,逢了皇子叛亂,衛氏卻沒有進宮解先帝之危,沈姑娘可知道為何?”
沈羨沒有說話,便見到玄深緩緩仰起頭,彷彿想要透過藏經閣嚴實的牆壁與窗緣瞧見一些什麼,“他在擺完這盤棋局之後,與我講了一聲保重。”
他轉過頭來重新瞧了沈羨一眼,笑道,“那時候我便知道,他是在告訴我,衛氏,從此站在宣王殿下的身後,不必再插手旁的事情了。”
“包括他的生死。”
“沈姑娘,這個局中的所有人,都活得孤獨極了,你若是尋到了宣王殿下,請替我告訴他,便說,衛氏,多謝他。”
沈羨徐徐站起身,向著如同走到了最後一點暮年的玄深恭敬作了一個長揖,說道,“衛先生與衛氏族人守了宣王這樣長久的歲月,沈羨謝過衛先生。”
玄深的面目越發慈和了起來,他伸手撥動過手邊的機關,藏經閣最深處的一道牆面發出了沉悶的聲響,開啟了一道昏暗的入口。
沈羨再次向玄深一拜,緩緩直起身,要向著那裡頭走去。
“沈姑娘。”玄深將她叫住了,將閣內唯一的一盞油燈遞給了她,“路難行,需些光亮。”
沈羨接過了,似是忽然才想到一般,問道,“重芳宮既有密道可以出宮,為何長公主仍然困居三載不出?”
玄深的眼中有許多憐憫,嘆息道,“困住人一生的,又何止於重芳宮呢。”
崇武十八年,公主純封徵北將軍,領兵三萬,擊退北戎七百里,揚大盛國威,昌大盛千秋。
她這一生,如同戰場之上的最驕傲的將軍,又何曾給自己尋過一條退路呢。
沈羨將油燈舉在身前,如豆的亮光在黑暗中照亮了前頭的一點路途,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