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羨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伏案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仍然是在禪房,瞧著外頭的天色似乎還未到傍晚; 雨勢雖然小了一些,卻不曾停下。
手邊放著一塊新刻好的木牌; 上頭還未鏤字; 安靜的壓著一張宣紙; 寫著一句; 當歸之。
沈羨站起身; 瞧著那碗薑湯想到,趙緒還是騙了她,阮紅靈的遺骨; 今日便要進宮!
有小和尚守在她的門前,見她要出門去; 阻了一聲,宣王殿下吩咐了; 不許沈姑娘出寒雲寺。
沈羨靜了靜,改而問道,“玄深大師在何處; 我想去見一見他。”
那小和尚想到殿下也不曾吩咐過不許沈姑娘見玄深大師,便點頭道; “住持大師在藏經閣。”
沈羨點了點頭,撐了竹傘便往半山腰去,經過第一級臺階的時候,她轉過頭去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大盛皇宮。
因了山勢高絕; 如同伸手可及。
跳珠般的雨聲掉落在傘面上,她回過神來,一言不發地往藏經閣而去。
寒雲山的山腰處更加平坦和寬闊,也不曾有什麼旁的建造,只有一座經壇與它後頭的藏經閣。
雨勢雖然不歇,藏經閣內卻安靜的很,沈羨推門進去,玄深端坐在蒲團上,如同老僧入定,一副十分沉得住氣的模樣,倒讓沈羨心裡頭的不安和急躁平復了一些。
裡頭只點了一盞油燈,安靜的厲害,隨著她推門,外頭的嘈雜雨聲如同鼓點擂起一般湧進來,令玄深緩緩睜開了眼睛。
見到是她,似乎也不算意外,面上浮起一些慈和的笑容。
“沈姑娘來了。”
沈羨雙手合十行了個禮,仍稱衛先生。
玄深的身前還放置了一個蒲團,與他的中間隔了個棋盤,上頭擺了一副未完的殘局。
玄深伸出手示意道,“沈姑娘坐罷。”
沈羨坐在了那副殘局的另一頭,低聲道,“趙緒他可是進宮了。”
玄深倒是笑了笑,“沈姑娘與宣王殿下皆是洞明。”
“陛下心機深沉,即使與裴氏有約定在前,也未必肯放他出宮,衛先生,請放我進宮。”
玄深面目中透出一些感慨,“沈姑娘知宣王甚矣。”
趙緒想要的,不是承明殿。
他瞧著面前棋盤上的殘局,平淡講起,“這是我與先帝從前最後一副殘局。”
沈羨瞧著那棋盤上,方才也未曾察覺,如今瞧見棋盤之上竟只有兩枚黑子,白子數目雖多,卻也未曾攻而圍之,反而各呈守勢。
“是趙緒與陛下?”
玄深點頭道,“那日先帝擺了這副殘局,問道,覺得誰會是江山之局最後的勝者?”
“衛氏跟隨宣王久矣。”
他難得露出一些這樣的笑意,“此一問,先帝問的是玄深。”
不是衛無垢。
沈羨便問道,“玄深大師選了誰作為勝者?”
“同樣是宣王殿下。”
沈羨抬起頭,“那先帝他?”
玄深面目中有許多嘆息,“先帝他誰也沒有選。”
她有些發怔,便聽得玄深繼續說道,“先帝是個有大才的君王,可惜一生長困於有情,他那一日瞧著棋局同我說道,惜哉生為天家子。”
沈羨垂頭仔細打量過那盤最後的棋局,眼底有許多複雜的情緒,她想這樣多的人,都在自困一生。
“衛先生。”她低垂著眼睛,也不曾抬頭,“今日,裴贄曾經問過我一句話。”
“他問我,遣初七尋木料,可是為了重芳宮的木牌。”
她停了一停,方才繼續說道,“我前些時候自承明殿出了宮,那木牌是趙緒先前贈與我的信物,被我留在了重芳宮中,裴贄為何會得知的這樣清楚。”
沈羨抬起頭,瞧見玄深的面上浮起一些淺淡的笑意,他微微頷首,示意她說下去。
“沈羨有一友人,是一個叫宋唯的太醫,他從前受挾制於長公主,曾從永寧宮帶走了裴氏安心郡主,也就是春日宴刺殺者之一,可是我從前沒有想透過一件事。”
“何事?”
“驍騎營宮禁森嚴,重芳宮是如何將裴安心送出宮外,再混入春日宴的?”
玄深笑了笑,“是裴贄。”
沈羨點頭道,“可是那個時候我也不曾想透過,裴贄是如何將人帶出宮的。”
“應該說,是沒有想透過,長公主身後的那個人,是如何自由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