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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明滅的燭火映在他們的眼中,趙纓微微嘆息了一聲,“你說父皇,在遺詔裡頭,寫的是誰的名字呢?”

三年前,先帝駕崩,五皇子叛亂,帝京亂做一團,鎮南王來得這樣及時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切都起於他母親裴貴妃的一場謀逆把戲。

他這樣瞭解他的母親,卻從來都不能瞭解到他的父皇。

他在萬眾矚目的視線中登上了天下間最高絕的位子,那個時候腳底下的群臣山呼萬歲,他坐在龍椅之上,想的卻是,真是可惜啊,他的一生都將在這樣艱難的名不正言不順之中繼續往下走去。

若是沒有這場謀逆,他的父皇,會在他和趙緒之間選擇哪一個兒子呢?

真是可惜,他永遠都無法知道了。

可是又如何呢?

人生如棋局,好與不好,都是要走完的。

他笑了笑,想到從前沈羨講得那句話,如今坐在承明殿之上的,已經是他趙纓了。

他勤勉,他剋制,他有雄才抱負,他有治世韜略,憑什麼不能是他呢,這個帝位,他趙纓比誰都配得上。

他眼底忽然生出銳利的刀鋒,一路掠向趙緒的面龐,“孤登位以後,便覺得,先帝遺詔算什麼,傳國玉璽又算得了什麼!”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離得趙緒更近了一些,方才說道,“孤坐在這個皇位上,就是天子!天底下再有人反孤,都是謀逆!”

趙緒不退,同樣向前踏了一步,瞧著趙纓倨傲的面容,問道,“崇武十四年,父皇曾經召了你我與皇姐三人問政於承明殿,不知皇兄還記得嗎。”

趙纓眯了眯眼,應道,“北戎如何平。”

趙緒的目光穿過他掠向遠處,淡淡笑道,“未親臨之,先思用之,學而不致用,紙上談兵耳。”

趙纓冷笑一聲,“孤登位三年,未有一日曾懈怠,未有一刻思驕奢,即便父皇在此,也說不得孤一句不是!”

“靈川乃北方要地,老七苦守多日,仍退百餘里,失城之日不遠矣。”

“你為了權術之爭,一年內兩易徵北主帥,北方將士百姓數萬人,寸土之失,亦是黃沙染血,皇兄便是這樣,一日不曾懈怠嗎?”

“孤用裴貞,北戎之亂,三年內可平之!”

趙緒面容漠然,“朝堂之亂,起於南疆使節之死,你為了權術之爭,放縱皇姐顛覆大盛,皇兄便是這樣,一日不曾思驕奢嗎?”

“南疆狼子野心,犯我大盛多年,停戰不過是個笑話,若非裴贄,本是萬無一失!”

趙緒亦是冷笑一聲,“如今朝堂風波四起,人心浮動,裴世子一死,南疆勝局已失,鎮南王如今病倒,試問皇兄,要去哪裡再尋一個裴貞平南方呢?”

“皇兄這是要將大盛毀在自己的手中。”

趙纓全身都崩成了一條直線,冷冷瞧著面前的趙緒,一言都未再發。

“天子在朝堂,長於權術而不思大盛安危,這便是皇兄的為君之道?”

“為臣而思謀逆,若非你宣王,大盛江山又何須經歷此一劫?”

傍晚最後一點光線也湮滅在雨聲之中,外頭的雨勢似乎又重新大了起來,隔著一道深重的殿門,仍然能清晰地聽聞到雨珠拍打窗緣的聲響。

大殿裡頭最後一點龍涎香也快盡了,趙纓與趙緒,皆是負手而立,誰也不曾相讓,誰也不曾後退一步。

這樣一場爭鋒,遠遠瞧著,幾乎要讓人回到從前,諸皇子考校功課時的場景,然而叫人覺得可惜的是,如今再爭鋒,已經是生死相搏。

而人心向背,成王敗寇,早已是無話可說。

“再有一柱香的時間,信就會送到李鏞手裡,外頭那些朝臣就會發現棺槨裡頭的傳國玉璽。”

趙緒淡淡說道,“皇兄到了如今,可還有何話要說。”

趙纓平靜笑了笑,“孤,從來都未曾愧對這個皇位。”

外頭雨聲雖然喧囂,仍然清晰地叫他們聽見一聲從容的叩門之聲。

“沈羨求見。”

他二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那道大門,就見到那道門後面溫柔又素淡的身影,伸手輕輕一推,便走進了他們的眼中。

她手中執著一柄天青色的雨傘,與她淺淡如水墨的眉眼相襯極了,帶著外頭的一點潮溼水汽,氤氳得如同一道溫柔的月光。

趙緒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雨傘,眼底劃過一些淡淡的惆悵,便聽得趙纓亦是低聲說道,

“那是皇姐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