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昭雖然沒有做過官,但見多識廣,知道這樣做一來是宮中有規矩,二來也是想要叫他裝得闊些。裝窮非本心所願,或者不容易,裝闊在他來說,是不必費心的,肚子裡裝滿了說出來可以擺闊的珍聞軼事,隨便談幾件就能把人唬倒。當下高高興興的換上衣服,跟他同乘一頂小轎,到了園子的門口。
進到二宮門外的內務府朝房,成麟迎了上來,“李老兄,多多辛苦了。請和我進來吧,不敢讓兩位大人久等。”
“是,是,是。”來時胸中所積攢的勇氣,為這一路上所見的踵事增華之處屏顯而出的天家氣度消磨的光光,六月的天氣本來就熱,李光昭心中緊張,更是流了滿身的大汗,和成麟拱了拱手,“一切就請老兄多多關照了。”
他這樣的人成麟和文錫見得多了,彼此一笑,“不消說的,老兄和我進來吧。”
繞過正廳,到了二堂,迎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明善,李光昭認識的,另外一個白面無鬚的男子,大約就是肅順了。他不敢失禮,疾趨幾步,跪了下去,“草民海口人士,李光昭,給大人請安。”
“你就是明大人說起過的李光昭嗎?”肅順低頭問道,“聽明大人說,你以一介商賈之身,於皇上能有這樣一番孝心,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草民不敢!草民多年行商四方,足跡遍佈四海,眼見皇上登基以來,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一派王道樂土之景。草民於皇上一番敬仰之情,言說難盡。此次聽聞皇上有意整修……御苑,草民心想,皇上為天下臣民勞心勞力,做子民的,本該有一番孝敬。正好,草民……”
聽他一口一個‘草民’,肅順幾乎笑出聲來,忍住笑已經不容易,要說話就難了,找了個空擋,擺手示意他停了下來,“我聽人說,你所要報效的木植,需用時三年,方能出山?若是如此的話,又能夠濟得什麼?難道要皇上的園子修不成,等你的木植到了之後,才能完工嗎?”
“是,是,是。此事誠然是小人的過錯,思慮不周,請大人恕罪。”李光昭說道,“不過,小人也並不是……,除卻雲貴各省出山困難的木植之外,小人多年來行商四方,也結下很多同道友好,其中不乏列國商販,只要小人發一份書信,請該國商人,從近運抵天津,屆時,請大人派員,到天津點收就是。”
“哦?”
看肅順言下似乎有所懷疑,李光昭趕忙又說道,“大人若是不信的話,小人所攜箱籠之中原本裝有報效的木樣,容小人取來,與大人過目就是。”
這一句話惹出了肅順更大的疑心:若說定為三年之期,可以使木植進京,時間上不能准許有這麼多的拖延,李光昭就無需帶木樣來;既然帶來木樣,說明他早就打算著,以和洋人購置木植,做報效之用!只不過,木植全數是他報效朝廷,花得都是他自己的銀子,即便自己問訊,李光昭以此作答,也算不上過錯——他本來就是木材商人,隨身攜帶木材樣本,有何不可?
肅順不再糾纏,轉而問道,“李先生多年經商,可曾與列洋中的哪一國人,有過往來啊?”
“……”李光昭支吾了幾聲,不好回答。他倒確實會說幾句外文,和一些列洋的商賈也有過往來,但大多的做一些呃騙的勾當,飽食遠觴,從來都是拿手好戲,便是現在,他在湖北省內的公事也沒有全數了結——這樣的話,如何能夠出口?想了片刻,砌詞答說,“不瞞大人,小的所行的,都是一些眼睛中只盯著黃白之物,目無君父的蠻夷之人,小的不敢奏陳,有汙大人貴聽。”
這樣的話,更加讓肅順懷疑起來,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還不敢奏陳?便又問道,“也好,那就不必說那些讓人堵心的了。我問你,你此番南下,可要誰人陪伴辦差嗎?”
“這,小人不敢勞煩列位大人,只求大人三件事。才好辦差。”
“都是什麼事?”
“其一,等木植運抵天津之後,請大人派人到碼頭點收;第二,請大人為小人領一張公事,以證明小人的身份。到了香港等地,也好方便行事。其三,運送途中,沿路關卡,還請頒發字樣,雕刻關防,以便報運。”
肅順遲疑了半晌,心中琢磨,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李光昭話中疑竇重重,似有難言之隱,又似有不達之情,但只是疑惑,從他的話中,又實在聽不出來他到底想從中得到什麼好處!?這是怎麼回事?“你先下去吧,容我等議過之後再說。”
打發李光昭出去,明善看他臉色不對,關切的問道,“雨亭兄,何思之深耶?”
“沒什麼,沒什麼。”肅順搖搖頭,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