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始終認為曾大人獲此嚴遣,卻終究無事而大為憤恚。認為這是與皇上所言的‘有過必罰’之語相違背的事情,身為刑尚,他要學趙蓉舫那般犯言直諫。”
季芝昌回憶了一番,似乎記憶裡沒有周祖培就這件事有過這樣一番言論的印記啊?不過宦海沉浮多年,當然不可能直面而言對方撒謊,反倒是動了心思,下意識的放下筷子,岔開手指疏爬著頷下的短髯:“有這樣的事情?”
“我也是聽旁人言道,抑或是人云亦云呢!”
“既然是人云亦云之事,想來也未必能夠當得真。”季芝昌嘿聲一笑:“嗯,多承孫兄相告。來日,老夫必有回報!”
“哪裡,哪裡!能得中堂大人抬愛,倒是瑞珍榮幸呢!”
************
心中有了定見,季芝昌便開始尋找機會進言,過了不久,有個前任廣州將軍載洽,是世宗的十四弟,大名鼎鼎的胤禵的六世孫奕山的兒子,道光二十四年的進士,是八旗中的名士,響噹噹的清流,年底下看見小民生計艱難,流言四起,民心浮動,傷時感事,上了一道奏摺,諫勸六事:明黜陟、專責任、詳考詢、嚴程限、去欺矇、慎赦宥。
皇帝登基之後,廣開言路,奏摺留中的極少,而載洽所言,更是關係到滿朝的大臣,皇帝很自然的交發軍機議處。
看過這份封奏,季芝昌心中一動。文中其他的也就罷了,只有‘專責任’一條,載洽在文章中隱約提及,皇帝登基之後,重用漢臣,輕視滿人,如今的六部九卿之中,漢人書生大員濟濟一堂,而滿人,除了賽尚阿身為軍機首輔,卻凡事拱手之外,便只有一個載銓監管著九門提督。這是唯一兩個可以拿得出手的滿人要員,其他的,不過是各部尚書,侍郎。
眾所周知,這樣的一群人,都是白白領一份俸祿,萬事不管的。所以,在文章中載洽提到,還是應該讓滿員有為祖宗出力的機會。
這樣的條陳在他和何汝霖看來是很有文章可以做的。有了這樣的認知,季芝昌和何汝霖商議了一番,決定由他自陳。於是,找了個時間,季芝昌在皇帝面前奏對:“老臣蒙先皇,皇上賞識提拔,賞的差事甚多,實在有力不從心之感,臣想請旨,免去臣國史館總裁和理藩院尚書之職。”
皇帝沒有想很多,載洽的摺子也讓他覺得很是為難,畢竟對方所進的不是虛言,朝廷之中滿人缺少,漢人缺多,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當下對季芝昌這種主動為君父分憂的做法很是滿意:“可以,朕準了。”
“是!”季芝昌叩頭謝恩,繼續說道:“除卻微臣,就是以周祖培缺多,臣以為,是不是可以革去他刑部尚書之職?”
“怎麼呢?”
“回皇上話:刑部尚書公務繁重,而身在軍機,也很少有到部視事的時間。所以,按照祖宗的成法慣例,一入軍機,只能是管部,而不能兼任部務的。這一來是為保全臣子精力著想;二來,也是使部務不會因為其人暫時離開而有甚影響。”
皇帝總覺得季芝昌的說話有點似是而非,刑部從來不像是戶部,吏部那般公務繁忙,怎麼?因而沉吟了一會兒。
何汝霖適時進言,他說:“周大人宣力有年,明敏幹練,而且年紀尚輕。將來蒙皇上重用之期大有。”
這是說來日方長,有的是加恩的機會。皇帝想了想,周祖培自從從刑尚提拔入軍機以來,朝野之中也確實有不少關於他驕橫的傳言,這時候給他一點教訓,也未必不是好事:“那,寫旨來看。”
“是!”聽皇帝鬆了口氣,季芝昌大喜,怕走漏訊息,也就不再回軍機處,當下跪安而出,就是在太監休息之處找來紙筆,一揮而就,又捧回到殿中。
“季芝昌、周祖培公務勞煩,著開去季芝昌國史館總裁、理藩院尚書差事;開去周祖培刑部尚書差事。”
皇帝看了看,心頭有點狐疑:“就這樣寫嗎?”言下是嫌過於簡略了。
“皇上聖明,用人權柄操之於上,開去差缺,毋須宣示緣故的。”
“那好吧。”這幾句話的奏答讓皇帝很是滿意,當下點頭照準。
邸報見抄,周祖培像給人打了一記悶棍似的,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還是沈桂芬提醒,他才趕忙具折謝恩。
左右尋思的半天,總是胸中一股鬱結之氣難以平息,認真打探一番,很快就大約的知道了經過,心中對季芝昌、何汝霖恨得什麼似的,只是煌煌上諭擺在那裡,一切已經成了定局,萬難更改。
他也是那等宦海多年的,心中滿是悻悻之意,表面上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