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庫丁雖是賤役,眾員卻趨之若鶩,而且每一個庫丁幾年下來,也都從原本的家徒四壁,而一舉成為中道人家,現在看來,問題只是出在職務之便了。
當日的幾個人體內藏銀的庫丁不消說,被戶部主事備文,諮送刑部訊辦,便是那兩個沒有藏銀的,也同樣處理:“我等無有夾帶之事,因何也與旁人同案處置?”
曾國藩警告這兩個無事的庫丁,“今日之事,萬難善了。”他說:“便是今日之事與你等無關,也要等到刑部審清問明之後,再做道理。你們放心,本官做事,案內一個不敢放鬆;案外,一個人也不敢牽涉。若是身家清白,保你們無事。不過這幾日,卻要多多委屈了。”
曾國藩到部以來,雖然處置的事情不是很多,倒極是雷厲風行,毫無瞻顧之心,戶部眾人早有領教,一個個凜然在心。知道是個說不進去話的。那兩個無辜的庫丁不敢再說,和其他的同伴一起,被送往刑部不提。
這邊處理完畢,翁心存和賽尚阿也同時趕回到部中,和剛才因為抓到戶部蛀蟲時的興奮相比,兩個人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在堂中問了問公事,就坐在那裡默然無聲了。
曾國藩略一思忖,已知其故:戶部大案驚動朝野,不是抓幾個盜銀的庫丁就可以了事的。就如同前幾日閻敬銘所說:庫丁盜銀連皇帝都知道了,本部堂官怎麼不知道?若是知道,因循苟且一拖再拖,直到皇帝下口諭方才警覺行動,旁的不提,只是這‘失察’二字,便是無論如何也脫不掉干係!想想也真是為二人擔憂,若是這樣看起來的話,這庫丁之事,竟是不如不知!
這猶不算,到了第二天,就有清流上摺子了。這一次上摺子的還是御史餘光倬,上本章彈劾賽尚阿,翁心存,說他們身為本部堂官:‘遇事糊塗,為人畏葸(音喜),致使戶部庫丁全無顧忌,假借職務之便,以國家賦稅之銀填充自家!’
奏摺中對兩個人的彈劾詞鋒非常的辛辣,特別提到:“賽尚阿久經軍務,翁心存亦已於戶部多年,何以於此一節全無所知?臣以為:此二人皆深知此中情弊者,使其毫無所染,何難秉公稽核,立破其奸?乃甘心受其賄賂,為之掩飾彌縫。以主持國計之人,先為罔利營私之舉,何以責夫貪吏之藉勢侵漁,以國家度支重地行此無行之舉也?”
在奏章的最後他說:“請旨立賜罷斥賽尚阿,翁心存,”或者“照穆彰阿例,撤出軍機,一併聽候查辦。”
這是自從有軍機處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大事!軍機處重臣也曾經為人參核過,不過更多的都是一些失職、徇情之類的事體,如餘光倬這般公然指控賽尚阿‘受賄鉅萬,’而且請求‘立賜罷斥’的,還是第一遭。
餘光倬憑藉一片彈章名滿天下自不必提,而且在稠人廣坐之間大肆談論此事,話中的矛頭除了對賽尚阿和翁心存以外,竟是連阿勒精阿和趙光也捲了進去。
周祖培卸任刑尚,以軍機大臣管部,趙光接他的遺缺,做了刑部尚書,阿勒精阿不用談,還是做他的滿員尚書。餘光倬在私下裡表示,若是刑部兩尚書在此事上不能秉公而斷的話,就連他們也一起參了!
阿勒精阿是個無能之人,聽到這話心中很有點恐慌,趙光卻不當回事:案情清晰無比,所謂的秉公而斷,就是看能不能從此事中挖出更多的內情。當下並不著急,抱定按部就班,公事公辦的宗旨,準備請旨之後,於近日開始審理此案。
餘光倬的彈章封上,賽尚阿和翁心存大為不安,這時候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表示請求解職聽勘。官樣文章照例要這樣做,其實希望大事化小,最好駁掉他的奏摺,來個‘應毋庸議’,無奈這話說不出口,就能出口,旁人亦未見得肯支援,倒不如放漂亮些。
皇帝最近有點犯懶,也不願意弄一些皮裡陽秋的文字,當下擬旨明發,說是‘……御史餘光倬所參奏……為朝廷體制,重臣名節所關,諒餘光倬不敢以無據之詞,率行入奏。著派祈雋藻、季芝昌,何汝霖,周祖培飭傳該御史詳加詢問,務得確實憑據,即行復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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禎嬪鈕鈷祿氏是個厚道人,知道新入宮中的幾個姐妹年紀尚輕,很多禮制雖然在進宮之前在禮部已經演練過了,卻也難免會有遺忘和舛誤,在內院還好,若是真到了御前侍寢的時候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便嚴重了。
所以,這幾天來,每一天都要到翊坤宮、道德堂等新進常在,答應居住的殿閣來,藉著說閒話的功夫,把一些在宮中應該注意的地方向幾個人宣講。她是一片好心,蘭常在葉赫那拉氏,瑜常在赫舍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