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皇帝大聲叫好:“放賞,重賞”
夜色降臨,御駕挪到廳裡,御榻坐東向西,西面在演宮中稱為過錦的爍州的皮影戲。
宮中的過錦,一切都比眼前所見的來得講究,可是有一樣不如:題材。宮中的過錦,搬演的無非忠孝節義、大羅神仙之類,偶爾一看,感到新奇。看得多了,題材大同小異,不免發膩,所以皇帝這天先亦不甚在意,眼中望著皮影,腦中只想著碧霞的嫋娜腰肢,不知一上了牙床,是如何地奇趣橫生?
他心生旖念,連皮影戲也不曾留心,隨意的放了賞,等到戲完燈明,方始發現左邊陪侍著的,正是心中一直想見的碧霞。穿的是一件大紅絲夾襖,下面一條繡花白練裙,濃妝豔抹,珠翠滿頭,一點都看不出跑江湖的風塵之色。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奏稟萬歲爺,來了有一會了。”碧霞小聲答說,“只為萬歲爺正看得出神,不敢驚動。”
“喔,你也看了過錦。”皇帝執著她的手問:“好看不好看?”
碧霞倒真的還是姑娘,奔走風塵,這些玩意不曾看過也聽過,並不覺得看不下去,但一問到可就害羞了,滿臉飛紅地低聲答說:“小女子看不懂。”
“你看不懂,你姊姊一定看得懂”說罷,皇帝哈哈大笑。
於是肅順趨近說道:“萬歲爺請移駕,另備得有宵夜的酒。”
“好,好”皇帝隨即起身。
碧霞當然陪同一起。由肅順引路,在前後宮燈照耀之下,一直往裡走,走到第三進才是臨時的“寢殿”。
這一進房子是五門關,三明兩暗,活絡隔扇可以透過,皇帝向來的習慣是走到哪裡,隨處便臥,所以將東西兩大間打通,安一張鑲牙紅的大床,中間擺一張大理石面子的紫檀圓桌,陳設著酒青,椅子只有一張,便是御座。不過這張椅子是所謂“大帝椅”,尺寸特殊,皇帝居中坐下,左右還綽綽有餘,正好讓碧霞陪坐。
懷擁美眷,酒到杯乾,皇帝意興到了最好的時候。手腳也變得不再老實,捫胸摸乳,‘性’致高昂。
肅順看看差不多了,悄無聲息的退到殿外,招呼六福過來,讓他隨時服侍,這才舉步到了外面,月明星稀,涼風襲體,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總算可以歇一歇了。”
到得前面,椿壽還在等候訊息,肅順強打精神,笑容滿面地道勞,表示這趟皇差辦得很好,都是他的功勞。
又說,還沒有請旨,不過想來皇上不會在山東久駐,用不到幾天就會啟駕,請他回家休息,有事明天上午再說。
打發走了椿壽,又料理了一些都得在這晚上安排好的雜務,不覺已到四更,肅順解衣上床,睡得正沉時,發覺有人在推他,睜開倦澀的雙眼,只見殘焰猶明,窗無曙色,估量也不過五更時分,便隔著帳子問道:“誰啊?”
“大人,是宮中的王公公。”下人答說:“說是萬歲爺宣召,立等見面。”
聽這一說,肅順殘餘的睡意隨即一掃而空,一面急急起身,一面問道:“怎麼回事?趕快叫王公公進來”
“碧霞伺候得不中意。”內廷的王公公一面幫著他穿靴著袍,同時陳述所聞所見——
他是四更接的班,其時皇帝的酒已經醒了,索茶、索水果,都是碧霞照應。他因為未奉呼喚,不敢入內,只在窗底下側耳靜聽。
先是調笑,碧霞邊笑邊喘,而且有倒在床上掙扎的聲音,他知道,皇帝愛於寵幸之前,和人說說笑笑以增床榻之間的情趣,不用問,這是女孩兒在躲避的聲音。不一會聲息漸低,而衣衫悉索,隱約可聞,是寬衣解帶,攜手上床的光景。
王公公心裡還想:這下大事完矣,可以打個盹了。閉上眼剛剛有些睡意,只聽裡面皇帝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你把衣服穿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王公公大為驚疑,屏聲息氣,將耳朵貼在板壁,卻以語聲低微,莫明究竟,只聽出碧霞是深感委屈的聲音。“過了有一盞茶的工夫,萬歲爺在裡面叫了,進去只吩咐宣召大人,催得很急。”
“那麼,”肅順定一定神問道:“碧霞是怎麼個樣子呢?”
“哭喪著臉,站在旁邊。”
“糟了”肅順頓足,“必是萬歲爺還沒有出火這會兒哪裡找合意的人去?”
說完,拔步就走。到得第三進房子,先在“寢殿”外面高聲自報:“奴才肅順,奉召見駕。”
房門“呀”地一聲開了,是六福應的門。肅順不暇問話,一直往前走去,皇帝短衣赤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