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這三門課之外,還有物理、數學、和國文——到了三年級的時候,還特別開設了一門在志顏聽來分外奇怪的課程,名字叫實習。
所謂的實習,就是給孩子們一個學以致用的機會。把在同文館中學習的眾人,各自分到總署衙門,擔任總署章京的助手,做一些翻譯,文牘之類的工作,而且,還能夠有和夷人做正面接觸的機會。
便是不提和夷人接觸這樣難得的機會,只是入總署任職,在孩子們來說,就已經是一件破天荒的大喜事了尤其是錦寧、榮祿、蔭昌、茂竹這樣,自問西語講說流利的孩子,更加是心中興奮,只盼著三年期滿,實習之機早些到來為好——就在這個時候,容閎入館了。
原來的教習,中是中,洋是洋,彼此井河不犯,涇渭分明,即使有李善蘭那樣,身為國人,通曉西學的,卻面目嚴肅,很難讓孩子生出親近之感;而波那根之類的洋教習,則因為不通國情,難免和孩子們交流起來,有著難以逾越的距離感。
而容閎則不同,他可謂是天朝第一個深知西洋教法的中國人,上課之時首先以‘啟智’為尚,全然沒有李善蘭、倭仁那般的道學氣,上課的時候,不恪於形格勢禁,也並不講究師道尊嚴那一套,更有甚者,他把在美國經歷的學生會的那一套,也拿到了同文館中。
他是自命為‘已受教育,當日夕圖為,以冀平生所學,得以見諸實用’的那種人,認為自己所學所見,皆是深得文明教育成果,所以,只盼著能夠將胸中所有,盡數傳授後來之人,使中國日趨富強,故而,在課堂上,唯恐所教不為人所視,對孩子們的精神極其注意,任何一點的馬虎都不肯放過,經常是一堂課上下來,累得他汗流浹背,背襟濡溼。
志顏以為這是個中國教習,自然能夠聽得懂他的講課,便上課聽講,誰知道容閎雖是國人,教授的卻全然是西學,口中所說的,都是些中西混雜的語句,志顏只上了一天,就再不到堂——偏生遇到一個責任心極重的容閎,每天上課點名,連續兩天不見志顏到來,找人問了一下,知曉他的難處,當天放了課,由錦寧帶著,到了志顏的府上。
這等做法大大的出乎志顏和父母的意料中國人講究師道尊嚴,焉有老師到學生家中拜望的?文煜親自開中門相迎,請到府中,一再道歉,又自陳管教無方。
容閎說,知道志顏語言不通,難免心生畏難之意。決定每天放課之後,單獨為志顏上課,總要他能夠跟得上同窗的進度,爭取讓他不再視聽講為畏途才是老師的責任。
志顏終究不是全無心肝之人,老師如此關懷,不能無感於內,便硬著頭皮,到堂讀書。特別是每天放課之後,到老師的府上,聽他從二十六個英文字母講起,時光流轉,也逐漸能夠聽得懂一點西語了。
容閎除了授課之外,每日放了學,經常是西裝革履,堂而皇之的和幾位洋教習在一起座談時事,他在美國生活多年,於西人的禮法、習慣倒是比之中國人的習慣更加的適應和熟練,各自叼著一支雪茄煙,喝著紅酒,在學生們看來,這個奇怪的教習,真是有趣極了
容閎教授的除了西語之外,還有體育課程,後一種是和英國教習波那根同時授課,波那根來自英國,帶來了一種在國人看來,非常古怪的運動方式,就是足球。由十六名學生分作兩隊,彼此爭搶。某一隊搶到手中,想辦法帶到對方的場地之中,就算贏。
容閎在美國也曾經玩過,不過其時被傳播使用到美國的足球,和英國的玩法已經有了些許變化:不再像英國人教授的那般彬彬有禮,而是更加的激烈,更主要的是,團隊之間的配合也成為更加重要的組成因素。
他和波那根溝通了幾次,彼此都不能說服對方,最後決定,兩個人各帶一支球隊,在球場上分一個高低上下,也好證明孰是孰非。
訊息傳出,不但總署衙門的奕等人,就是身在北京的英國使館的文翰也為這種只有在自己故鄉可以一見,在中國久矣不彈此調的足球運動吸引住了,派遣參贊哈士明到總署衙門,提出申請,請求允准英使文翰帶同使館官員,到同文館中現場臨戰。
奕沒有想到英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體育課程本是為同文館中的孩子們增強體質,鍛鍊精神所設,這是順應英國教習波那根所請,聊備一格而已,想不到居然演變成正式的課程,而這一次英人居然提出要現場觀臨?這就不是簡單的孩子們之間的較量,而是兩國之間的大事了。
他把同文館總稽查文祥找來,先告訴他,足球比賽的事情暫時押後,待請旨之後再做決斷。然後親自起草奏摺,飛報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