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扇門外有擾攘,門被一腳踹開,插屏座哐噹一聲,被砍成兩段。琳琅恐懼地撇頭,闃然的夜色中走出一位長身玉立、玄色綾羅常服的男子,手中握著無懼刀,橫眉冷對,他箭步上前,一把扯起圍子床上的錦褥裹住琳琅,一手將琳琅抱在懷裡。另一手以刀尖對準禽獸陸白羽。
琳琅泣不成聲地把頭埋進褥子裡,陸白羽口中罵道:“紀忘川,你把琳琅帶往何處,她是我陸白羽未過門的妻子,把她還給我!”
紀忘川居高臨下,鄙夷看他。“我說過,她是我的人,你敢動她,是活膩了!”
陸白羽從床上起身攻擊紀忘川,卻被紀忘川一掌化開,陸白羽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被擊中胸膛,當即嘔出熱血。
無懼刀一出,陸白羽便會血濺當場,無力迴天。琳琅終究是顧全大局的,她睜大眼,忙阻止道:“老爺,不能殺!”
紀忘川眼眸寒光凜凜,比刀鋒更鋒利。“為何?”
“這裡不是戰場,是長安城,大江國國法如山,殺人抵命,得不償失。”琳琅止住啜泣,神志清醒。“況且,說到底,我是陸府養大的,我不能讓陸叔叔傷心,”琳琅黯淡地垂了垂眼,囁嚅道,“羽哥,也有他為難之處,你看他雙眸血紅,氣息混亂,恐怕……有異。”
琳琅一向藏著掖著都好,只是情急之下,到底說出了“陸叔叔”這個稱呼,她的確不是陸府上一名普通的侍婢,必定有些淵源與牽扯,不然陸白羽不會總是口口聲聲稱她為未婚妻。
紀忘川厭惡道:“若他再有賊心,怎麼辦?”
陸白羽仰頭盯著她,琳琅抽了口氣。“再殺。”
她的話比無懼刀更甚,剮透了他的心。她就這麼厭惡跟他親近,可如今卻甘願被情敵裹在懷裡。
夜色如墨,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琳琅隱忍地不敢發出大聲氣,她把頭窩在褥子裡。紀忘川抱緊她,隔著褥子也能感受到她逐漸冷卻的體溫。她心裡憋著委屈,卻不敢放聲宣洩。眼淚在眼眶子打轉,這麼迷人倩麗的眼睛,不是用來流淚的。
涼風來得極不巧,吹得人心更冷了。紀忘川騰出一隻手,掖了掖錦褥,怕風從豁然的缺口裡灌進琳琅的身體裡。
琳琅仰起頭,喃喃道:“老爺……我是不是做夢了。”
“哪有這麼多夢可以做?”紀忘川不忍苛責她孤身赴會的失策,誰能想到一直信任,陪伴成長的大哥哥,一夕之間更改了本來的模樣。
脆弱透明的淚水蒙在眼眶中,凝成了晶瑩的水殼,只要一眨眼,就會破裂掉落。紀忘川的心都快被她捏碎了,這樣一個水做的美人,陸白羽怎麼捨得無情地踐踏。讓她流淚,似乎是天地間做得最惡劣的事。
“老爺,我真蠢。”琳琅嘆了口氣,“明明心覺有異,可還是應了約。”
他的語氣憤然,但是儘量壓低聲音,免得震傷她,此刻的琳琅彷彿經歷了戰火的灼燒,稍一看顧不周,就會被風碾成沙。“誰能想到陸白羽會如此禽獸。”
眼睛眨了下,蒙在眼眶裡的水殼破了道口子,汩汩流過臉頰,拂過唇邊,留下一道又一道心碎的痕跡。“老爺……您要是沒來,琳琅怎麼辦……”
紀忘川輕柔地安撫說道:“你會好好的,我一定會來的。”
琳琅一手捂臉,幾不可想象,陸白羽虎視眈眈的眼神想來就後怕。“琳琅真害怕……少爺他,他為什麼突然變了,變得那麼恐怖,他到底想做什麼?”
紀忘川冷臉說道:“他吃了五石散。”
琳琅詫異不解,知道那肯定是害人的東西。“那是什麼?”
“藥性燥熱繪烈,服後會讓全身發熱,產生一些迷惑人心的效果,以色用之。”紀忘川輕蔑地嗤了聲。“廟堂之上,不少人道貌岸然,說起來滿口仁義道德,指點江山,揮斥社稷。背後狎妓,服用五石散大有人在。”
琳琅駭然,驚道:“少爺……原本不是這樣的……”
“人會變的。”
這話好似說給琳琅聽,卻更像說給自己聽。他的確變了,變得速度之快、規模之巨,根本令他始料未及。
琳琅的臉凍得冰冰的,他問了聲。“冷嗎?”
“嗯。”
正文 第五十章剮心怨(二)
紀忘川把琳琅裹得更緊了,她的冷,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孤寂感。
琳琅止住了啜泣,低低問道:“老爺,您怎麼來了?”
紀忘川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時刻不放心留琳琅一人在長安城,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