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白。
靜如聽著揪心,問道:“趙御醫,還有沒有轉機?”
“轉機?”趙永康謹慎地朝琳琅一望,頷首道,“微臣必當竭盡所能,穩氣養血,必定有所裨益。”
琳琅聽趙永康言之誠懇,一如死水的心泛起微瀾。“養血?”
趙永康說道:“婦女以養血為本。夫人,養血有六法,神養、靜養、食養、藥補、睡養、動養。微臣會以藥補為主,為您開些補養氣血的湯藥,其他五養夫人亦要輔助配合,如此便能事半功倍,夫人之心願必能達成。”
琳琅微微頷首,對於趙永康的話中水分她也掂量了幾分。“我心中有數。趙御醫若是有空,不妨去嫣華宮看一看尉遲芙儀。”
趙永康略有些詫異,但立刻躬身領命,而後領著吏目告退,往嫣華宮方向走去。
燕玉想起去年跟芙儀在同一屋簷下受的擠兌和苦楚,牙齒咬得緊緊的,滿臉都是不悅。“夫人真是好心,那芙儀當年仗著身份矜貴,沒少給您下絆子,如今落草為雞,您還管她做什麼?”
如今處在深宮之中,過去那些怨恨早已隨著後宮那隔絕塵世的圍牆給屏退在草莽江湖了,她與芙儀那些怨懟皆因尉遲珩而起。可真相赤裸裸地擺在面前,真正該被同情之人,反而是姻緣錯付,稚子夭折的芙儀。擺在面前的茶涼了,琳琅讓燕玉給她再去沏壺熱的,留下靜如陪著她。
靜如為人審慎,話不多卻精,她比燕玉更沉穩。“玉兒是為您著想,她心急,怕您心軟再吃了虧。”
琳琅牽著靜如的手,欣慰地拍了拍手背。“芙儀已經今非昔比,她受得苦與教訓,比你們想象中深刻。我懷過孩子,也掉過孩子,已然痛不欲生。可她壞了生了,卻眼睜睜看著孩子的殘軀被親生父親刺死。不論她做過什麼,我心中對她都只有虧欠與同情。”
靜如說道:“您心善,也別太為難自己。畢竟跟咱沒關係,儘儘人事,讓御醫去看看,能調養便調養,該怎麼發落還得皇上說了算。”
尉遲珩重奪天下,當夜政變之時,滿場之人都被記錄在冊,一旦有人走漏風聲,繡衣司必定嚴查不待,寧可殺錯,絕不放過。故而,民間並無瘋言瘋語傳送而出。當年威風八面的神策大將軍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連帶著芙儀公主也寥落無人問津,長安城內的紀府冷落孤清。極少人知道原委,但靜如和燕玉算是一知半解,她們知道神策大將軍紀忘川成了當今天子尉遲珩,卻不知道芙儀的孩子並非尉遲珩所出。在她們眼中叔侄亂倫固然天道不齒,但是天子的身份勝於一切雄辯,故而把這番禁忌埋在心底。對於芙儀與琳琅曾經在將軍府的感情割據,如今身份雖然懸殊,卻仍舊帶著敵意。
琳琅望著格子花窗外無窮無盡的蒼穹,滿懷的蕭索別緒。“你知道嫣華宮怎麼去麼?”
靜如略顯訝然,問道:“夫人,您這是?”
夏末的風吹拂著湖畔的垂柳,三四月柳絮紛飛,到了八月末柳絮微微盪漾,平和而柔順,倒影在湖面上好似揉碎了一池新綠的春夢。
琳琅望著柳絮的波影笑道:“我過去最是不喜柳樹,尤其是三四月份的柳絮,隨風飄送,毫無風骨。如今卻有了另一番感悟,柳絮隨風,也是無奈之舉,被現實所迫罷了。後宮的女子大抵也是這樣,唯有身託喬木,才有一息可存。”
靜如連忙說道:“夫人豈是這種蒲柳可以作比的。您和皇上福氣長著呢,御醫都說了,養血為先,養足了血氣,到時候鐵定能添個小皇子。”
嫣華宮地處偏僻,尉遲雲霆在位時是尋歡作樂之所,眼下卻被尉遲珩冷落在外,經過一處開闊的湖面,宮道越走越窄,兩側高企的垣牆阻隔了後宮女子追逐自由的夢想。
嫣華宮榮光不在,滿園野草肆意生長,花枝不得修剪旁逸斜出,爬牆的月季在牆頭上搔首弄姿。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繁華盡(一)
過去的奼紫嫣紅把繁華看盡,而今卻人影凋敝,花枝繚亂,嫣華宮早已難負盛名。
琳琅穩穩地踩在叢生的雜草上,嫣華宮許久無人問津,宮闈局只讓御膳房負責每日送上三餐飲食,除塵打掃,往來迎送,服侍起居的侍婢一個不留。空氣中的塵埃在照射入大殿的日光中肆意飛舞,大有歲月韶華寥落而逝之感。
芙儀落拓地睡在金銀絲勾畫的鳳舞九天貴妃榻上,那一襲原本華美的公主規格的錦袍落了精緻的顏色,想來是穿了許久未曾換下。她的眼微微垂攏,聽到了靠近的腳步聲,徐徐睜開眼,心中猛烈一怔,琳琅就這麼不招人待見地戳進她眼窩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