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鮮花,沒有掌聲。老人雖然帶著這樣、那樣的遺憾與這個世界告別,但是至少老人還能帶著希望而去,這是一個優秀軍人該有的結局。至少老人不會像父親那樣,帶著悲憤與屈辱走過最後一程。
慌亂無主的情緒被祝福取代,嶽震的心平靜下來,趁著老元帥休息喘息的功夫,他輕輕拍著老人的枯手,微笑道:“是啊,小子也仰慕大帥已久,只是陰差陽錯,一直等到今日才能與大帥相見。”
“嗨,震少在老朽面前就無需客套了,這兩年你在那邊的所作所為,老朽清清楚楚。哈哈哈,想想震少在強悍如林的番邦域外,在夾縫中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老朽甚感欣慰也甚感鼓舞。誰還敢說我們漢人嬴弱不堪!我們漢人的少年英雄,不會輸給任何一個馬背上的民族!咳咳咳···”
一時激動,讓吳階劇烈的咳嗽起來,嶽震跨坐到床上,抽出手掌貼在老人的後背,運轉真氣為老人打通胸中的淤積。他知道這樣幫助不大,但至少能讓老元帥舒服一點。
“老哥哥歇會吧,養好了身體,咱們有的是···”
嶽帥的違心之語說了半句,就被老吳階搖頭打斷了。“鵬舉你不用給我寬心了,老哥自知天命難違,時間不多了。震少···”
說到這裡,老元帥轉回眼睛看著嶽震。“震少,老朽在臨走之前問問,我們這一代老老少少大宋軍人的夢想,能實現嗎?從我們手裡丟失的萬里大好河山,還能一點一點的奪回來嗎?”
始料不及的嶽震頓時無語,能夠立刻想到的,是一句無比虛偽,曾經讓他自己都深惡痛絕的假話。但是他不能不說,他不想剝奪老人唯一能夠帶走的希望。
“大帥您放心,只要我們大宋上下一心,三軍兒郎同心···”
“呵呵,震少怎能用這些陳詞濫調來糊弄老朽?我現在可是很清醒的。”病中的老人像任性的孩子一般,固執的看著嶽震。“老朽要聽真話,實話,聽你的心裡話!”
一陣黯然,嶽震趕忙搜刮整理著,說道:“遠的沒有親身參與,我無法評判。從剛剛結束的臨洮之戰,就不難看出些許端倪。毋庸置疑,金人有金人的優勢,我們也有我們的長處,然而對我們最有力的,就是盤亙在我們與金人之間的幾十萬齊軍。”
“哦?此話怎講?”
“追本溯源,所謂齊軍,就是為了活命而投敵的大宋軍人。大帥您想,當年他們不肯為了大宋的存亡拼死一搏,現在他們能為金人不顧性命嗎?雖然在臨洮城外,我只是和齊軍短暫的接觸,但是我篤定,齊軍只是女真人的拖累,我們只要抓住每一次與金軍騎兵戰鬥的機會,有效的消耗他們,大反攻的契機就會越來越近。”
認真傾聽的吳階連連點頭,看見嶽震停下來,又趕忙追問說:“這是大方向,具體細節呢?震少以為我們該如何加強自己,才能在與金人騎兵的對抗中,立於不敗之地。”
“以快制快,我們資源有限做不到。也只能以慢而抑快,用自己的節奏,打亂騎兵的戰鬥節奏,用重甲步兵對抗甚至消滅騎兵,我們有過這樣成功的戰例。”
思路被渴望而執著的老人牽引,嶽震不禁也投身其中,也暫時忘記了,這是無法實現的紙上談兵。“宋軍的最大優勢是遠端打擊,金人的弓箭根本無法與我們抗衡,只要能夠把重灌步兵與遠端弓弩有效的結合,騎兵不足為懼。總之有三點要素,人數,重甲,強弓勁弩,做到這些,就沒有人能阻擋我們大軍團的步步推進。”
“好,非常好,鵬舉你聽到沒有?你兒子這兩年在番邦不是白混的。好了,震少請休息片刻,老朽有話要和你老子說兩句。子羽,把姨丈的簡囊拿給嶽帥。”
“鵬舉,這裡是我吳階寫給你,寫給韓帥,還有寫給皇上的幾封信。我沒有想到朝廷會調你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呢,反正信已經寫了,你就當留給紀念。但是這裡面有寫給萬歲的信,還需要你配合一下,請你上一道奏摺,說明流落番邦的二公子嶽震,已經無恙迴歸。切記。”
擺手阻止了欲插話的嶽帥,吳階開始神態安詳的安排身後事。“唉,韓帥入朝掌管太尉府,劉光世榮休,張大帥倒臺,我吳階又···鵬舉,今後要累你在外獨撐場面了。”
“子羽,子翼過來,過來給嶽帥磕個頭。老朽走後,不管朝廷如何安排排程,就麻煩鵬舉你們父子,照拂他們兄弟了。鵬舉你就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倘若不服訓誡,一樣的拉出去砍頭。”
嶽帥低頭垂淚,劉家兄弟含淚跪在岳飛面前,叩地有聲。嶽震忍不住別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