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苦笑著咧了咧嘴,心說,你這是嚇我呢,還是安慰我呢。
“夫人放心,阿牛明白夫人這話中的意思。況且,家中還有一個老母親需要照顧,阿牛不會去胡家尋事,更不會做那以卵擊石的傻事。”
“你明白就好。”刑如意將全部的銀針收起:“你等我一下,我回房中去拿診病的藥箱過來。正好今日我這胭脂鋪裡也沒什麼生意,就隨你一同回家去看看你的老母親,若你母親的病情是我能夠醫治的,我自會盡力,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不是神醫,也不是什麼病都能醫得好。”
“阿牛知道,夫人盡心便是。”阿牛說著,往後退了一步,靜靜的站在那裡。
“掌櫃的坐著別動,這取藥箱的活兒,小的來做就行。”李茂最是機靈,不等刑如意把話說完,便回房中取了藥箱過來。“掌櫃的,藥箱來了,您看是這個嗎?”
“是這個!”刑如意開啟藥箱檢視了一下,日常較為常用的東西都在,“殷元是要看家,還是要隨著我們一同去看看。”
“孃親與李茂去便是,兒子又不懂醫術,況且那個地方兒子才剛剛去過。”殷元打了個瞌睡:“兒子困了,想要睡覺了。”
“那你小心些。”刑如意想到之前螢蟲的事情,有些不大放心將殷元一個人留在胭脂鋪中。
“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自己家中,孃親有什麼可擔心的,倒是孃親你去的那個地方,要稍微的留意一些。那地方偏僻的很,周圍也沒什麼人煙,若非窮苦人家無處安身,當真不願意去住在那個鬼地方。對了,還有那娘娘廟,孃親若是看診結束的早,不妨也去看一看,雖破落了些,但景緻與旁的地方十分不同,頗有些看頭。”、殷元話中有話,刑如意心中明瞭,也沒有戳破。
馬車上,刑如意藉著聊天的由頭,又說起朱氏的案子來,順帶著也提到了剛剛殷元口中說過的那個娘娘廟。
說話間,她不時的留意著阿牛的神色,發現自己每次提到這個娘娘廟時,他的表情總有些奇怪,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在忌諱著某些東西。
“聽殷元說,你家距離這個娘娘廟很近,能不能與我說說,這廟為什麼要被叫做娘娘廟,廟宇中供奉著的又是天上的哪位女神仙?”
“這廟中供奉著的不是神仙!”阿牛說著,輕微的咬了咬下唇:“小公子年紀尚小,不懂其中的厲害。總之,那個娘娘廟,夫人若是沒事,還要不要去看的好。”
“為什麼?”
“因為……因為……”
阿牛一連重複了好幾個因為,看的出來,他的內心十分的掙扎。可刑如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這帶著好奇,帶著詢問的目光,也讓阿牛在無形中感覺到了一股壓力。刑如意對他來說,是治病的恩人,他不能隱瞞,也不該隱瞞,於是在重複了無數個因為之後,他咬了咬牙,還是將憋在心裡的那句話給說了出來:“聽我娘說,那娘娘廟中供奉著的壓根兒就不是什麼神仙,而是一個可憐人,一個被附近村民當做祭品的可憐人。”
正文 第298章 泥菩薩(6)
在這個世上,鬼並不是最可怕的東西,最可怕的是人心。
自來到盛唐,刑如意也見過不少殘忍的事情,但將活人封入泥胎做成佛像供人祭祀又是最讓她感覺震撼的一樁。可眼下,她瞧著阿牛的樣子又不似在說謊,心中默默嘆了口氣,打算等到了阿牛家中,再向他的老母親自己打聽一下娘娘廟的事情。若那廟中真是囚困著一個可憐人,小乞丐的那句“當著菩薩的面,剝了菩薩的衣裳”便有了解釋。思及此處,刑如意便又問了阿牛一句。
“近日裡鬧的沸沸揚揚的朱氏被殺案,你可聽過。”
阿牛點點頭:“聽過,那埋屍現場就在我家附近。哦,不,應該說就在娘娘廟附近。我家距離那邊不遠,所以官府的人去現場挖屍的時候,我跟我娘也在。”
“你在現場?”
阿牛點點頭:“我跟我娘是被官府叫過去問話的。”
“都問了些什麼?”
阿牛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官府起初懷疑是我殺的人,可見我雙手患病,這才消了我殺人的嫌疑。他們問我,案發之時,我與我娘在哪裡?可有人證?”
“朱氏被殺是在夜裡,那個時候你與你娘自然是待在家中,還能去哪裡?你與你娘是相依為命,又遷居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除了互為人證之外,還能有什麼別的人證。”
刑如意說著,掀開了簾子向外望去。自出了雲家集之後,這道路便越來越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