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一樣?”薛燦輕撫母親的祥雲髻,低聲問道。
“和你見她的最後一面一樣,沒有什麼分別。”辛婉溫溫應著,“她自小就是姐妹裡最好看的那個,到死時,也是。”
薛燦站起身,臉上收起哀傷,“等入了夜,我和謝君桓會把她帶去竹林,去夫人選好的那處地方。多謝夫人。”
辛婉揮了揮長袖,示意薛燦和自己出去說話,薛燦掩下床簾,順從的跟在辛婉身後。
辛婉也不看薛燦,“之前張羅去接你母親的事,這回押送烏金去鷹都,我也沒有多管,昨天我去賬房,才知道…原本只有八十車烏金,臨走前夜,你讓庫房又多加了二十車…整整百車烏金,薛燦,你擅作主張,我要你說給我聽。”
薛燦面色不動,篤定道:“我聽說,上回烏金送到鷹都,大太保戚少鑾正巧經過,他掃過數十車烏金,扔下話說:紫金府薛氏藏鉅富於自家府庫,一次才幾十車烏金送給朝廷,實在有失體面。既然如此,這一趟,我就湊足百車給戚太保送去,他該是不會再有話說吧。”
“你覺得你很聰明?”辛婉冷笑,“戚太保不過一句話,你就記在了心上,順著他的意思多送二十車烏金?你以為,戚太保和朝廷會記下你多送烏金的情意?對我們薛家另眼相看?”
——“難道不是麼?”薛燦反問。
辛婉落下一雙鳳目,“兵部清點完烏金,上報到太保府,戚太保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二十車烏金…薛燦,你阿姐告訴過你,一車烏金,需要數百礦工挖掘十日,再由鍊師冶煉七日才成。二十車…你未免把他們的血汗看的太輕賤。”
薛燦掠過辛夫人滿月一樣潤澤富貴的面相,用一種尊敬的口吻,緩慢道:“阿姐還告訴我,殤帝賜薛家紫金府的匾額,封爹為紫金侯,夫人為感謝隆恩浩蕩,當即點出百車烏金,讓宣旨的官員帶回鷹都,贈予朝廷。這還不止。之後每年,夫人都會送三次烏金充實朝廷國庫,少則五十,多則七八十…年年如此,一次不落。”
薛燦沉下聲音,“夫人說我把別人的血汗看得輕賤?夫人自己又是不是呢?”
第18章 雍華
薛燦沉下聲音,“夫人說我把別人的血汗看得輕賤?夫人自己又是不是呢?”
辛婉側目看了眼薛燦,從薛燦被接回紫金府那天起,她都是用一種平等的姿態和這位少年說話,沒有命令,沒有惡語,薛燦駁回自己的話,在辛婉看來也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相反,薛燦的桀驁難馴令她深感欣慰,也讓薛燦和其他唯喏是從的富家子弟不同。
薛燦畢竟不是辛婉自己的骨肉,辛婉教導他,卻從不管束他。
“紫金侯這個爵位。”辛婉道,“是戚太保慫恿殤帝賜給薛家,其用意再明顯不過,連年征戰,國庫空虛,便用一個虛爵之位,換薛家的烏金。要不要這一車車運往鷹都的烏金,你覺得你爹的侯爵位子能頂多久?湘南百姓,又會有什麼安生日子過?朝廷可以給你,也可以加倍要回去。這是無奈之舉,更是權宜之計。烏金送去鷹都,殤帝大喜,下旨減免湘南百姓一半的賦稅,百姓奔走相告,個個念著紫金府的大恩。如此算來,薛家的烏金,送的也算是值得。”
見薛燦沉默著沒有接話,辛婉嘆了口氣,繼續道:“你阿姐又有沒有告訴你,東山的烏石礦,已經挖到見底,整座山都要被挖空了。你阿姐去瞧過,照她估計,東山的烏石,剩下的最多不過千車而已…”
薛燦落下長睫,“朝廷說,薛家還有北山,南山…”
辛婉搖頭,“南山北山烏石寥寥,那裡山勢險要不說,為了那些不值一提的烏石,也不值當拿礦工的性命冒險。薛燦,你有沒有想過,等湘南再沒烏石,紫金府又該如何支撐?薛家上下幾百口人,又該怎麼過下去?”
薛燦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既然夫人知道烏石不是取之不盡的,難道從你第一回給朝廷送烏金起,你沒想過會有烏礦見底的一天麼?”
——“薛燦。”辛婉憤揮水袖,轉身看向床上嚥氣的病婦,鳳目露出難得一見的怒意,“跪下。”
也許櫟容真有一雙可以通靈的鬼手,病婦死前飽受痛苦折磨,可此刻已經死去的她,面容安詳,像是沉沉睡去,她的雙手相疊,維持著一個得體的姿勢。
沒什麼可以讓薛燦屈下傲骨,也唯有養育自己成人的辛夫人,可以喝住薛燦,讓他甘心屈膝。薛燦知道剛剛的話有些重,他陰著剛毅的臉,直直跪向死去的病婦。
辛婉眼神憔悴,她指肚撫過病婦如初的臉,低聲道:“你陪著鬼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