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侯府裡,穆蓉抱著兒子在後院等到天明,子夜時分,並沒有水車如約來接他們母子,有那麼一刻,穆蓉覺得有些輕鬆,她以為自己的小叔改變了主意,不再拿殷家滿門的性命去賭那一把前程。她想抱著兒子回屋,可步子卻又怎麼也邁不開來,她心裡泛起大股大股的寒意,她怕——她怕自己是被拋下的那個,怕來接自己的水車已經被半路截住,捉拿自己的軍士就在前來的路上;她怕——她怕丈夫對自己淺淺的情意不敵山河所惑,她怕自己和年幼的兒子,終將成為殷家父子欲/唸的祭品。
她怕——她怕一切的一切只是小叔殷崇訣的打算…拋下自己,也是…
旭日初上,第一縷陽光照射著後院臺階邊已經睡去的穆蓉,穆蓉臂膀一鬆差點摔下懷裡的兒子。她終於強撐著站了起來,望著刺目的日光,心裡卻如寒冰一般,滿滿的,都是絕望恐懼。
澤天大殿
殷崇訣不見蹤影的訊息讓朝廷上下為之震驚,柴昭端坐在龍椅上,沉默的灰眸目光如炬,雖是無言,卻讓滿朝文武大氣都不敢喘,低著頭心驚膽戰。
暗衛首領跪倒在地,俯著身子一動不動,其餘幾人面如死灰,只得聽天由命。
——“所幸殷崇旭的妻兒還在定國候府!”太傅洛辛打破沉默道,“皇上…”
雲修怒聲道:“殷崇訣簡直是禽獸不如!他大嫂和侄子,也可以拋在徽城置之不理!皇上若是一怒之下取了這二人的性命,他怕是連殷家的祖墳也進不去了吧!”
“雲將軍。”太尉蘇瑞荃咳了聲道,“照老臣愚見,殷崇訣是故意將這二人留在徽城才是。皇上要是動這對母子,殷崇旭便與大周結下血海深仇,他手中有不下十萬雄師…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那皇上就不動穆蓉母子。”雲修不假思索道,“偏不讓殷崇訣如意!”
“雲將軍又錯了。”蘇瑞荃澄定道,“皇上要是什麼都不做,仍是供養在侯府裡…殷家父子又有何懼,大可率性而為。殷崇訣潛逃出城已經是異心昭告天下,他們殷家一門是沒人能再回頭了…皇上不殺殷家的媳婦孫子,又何以震懾亂臣賊子?”
“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雲修急道,“那到底該如何去做!”
蘇瑞荃不再做聲,低頭站立著如沒有聽見雲修的問話。
洛辛吞嚥著喉嚨道:“雲將軍,這才是最最麻煩的事,接著這灼手的山芋…誰也是奈何不得。殷崇訣該是巴不得皇上處置了穆蓉母子才好…他大哥殷崇旭為人算是憨直可靠,就算之前還是躊躇不定,只要動了他的妻兒…他必是下定決心與皇上勢同水火…殺與不殺…實在是…”
“皇上…”雲修跪地道,“給我人馬,雲修定是追到綏城,將殷家父子給您捆綁了來!”
“十萬人吶!”洛辛嘆氣道,“雲將軍就算有萬夫莫當之勇,眼下我大周駐守的軍士不過三五萬人,精兵強將大多被殷崇旭帶去攻梁…如何能敵殷家狡詐的父子兵!”
“吳佐!”雲修想起了什麼大喝道,“皇上,吳佐還在軍中…”
“哎…”蘇瑞荃故意重重嘆了口氣。
雲修見柴昭眉頭深鎖不應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麼,退後了一步怯怯道:“皇上…吳佐他…”
洛辛拉了拉雲修的衣角,衝他使了個眼色道:“雲將軍…吳佐忠心不假,可這入了狼穴…吳將軍能保住性命已是難得…要想擋住殷家父子的步子…怕是…難吶…”
“莫不是吳佐他…”雲修不敢再想,“也是危在旦夕…”
柴昭驟然起身,掌心重重按在了椅柄的龍首上,沙聲果決道:“殷崇訣異心已起,殷家父子不可再留!朕,必誅之!”
“皇上,還有沒有迴轉的餘地?”雲修滿面焦容的看著柴昭陰鬱的臉試探道。
“殷崇訣此舉,已經下定決定孤注一擲與朕為敵,還有何迴轉之說?”柴昭揮袖一一掃視過殿中眾臣,“朕意已決,御駕親征,誅殺殷家!”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坤殿
“二哥…竟會做出這樣的事…”嶽蘅臉色煞白的扶住桌角,“前兩日我還見過他…他說自己會遵允臣子所為…二哥聰敏,他定然知道自己和穆蓉母子都是留在徽城的質子,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拋下穆蓉母子於不顧…”
——“你還管他叫二哥!”柴昭眼中滿是陰霾,“殷崇訣的心夠狠,朕雖是早已經料到他的謀算,卻想不到他如此狠辣決斷,一人替整個殷家做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