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妾。
她竟然同他自稱為“罪妾”。
——這不是在生生地剜他的心麼!
分離半月不見,一見面她卻和自己說起了這樣的話,晏珽宗心下猛烈抽痛了一下,連忙就想伸手拉她起來,但是伸出手時又發覺自己身上實在是髒得離譜,掌心裡都是乾涸的血痕,若是碰到她,定會弄髒了她的衣裳的。
他不忍讓她沾上自己身上的汙穢痕跡,所以彎下的腰身一時僵持在那裡,最終竟然沒有把手觸碰到她的身上去。
婠婠似是十分溫順地跪伏在他腳邊,仍然再向他陳情請罪一般,
“假孕爭寵、矇蔽陛下,更加一宗違逆聖旨執意前往柔玄為陛下侍疾,確實是妾身之罪,妾身無可辯駁。”
“婠婠,起來!”
他還是沒忍住,雙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從地上帶了起來。
“別這樣婠婠,我何時……”
我何時拿你當過罪妾,我何時真心當你有過罪!
緣何這般和他生分了。
婠婠順著他的力道起身,這般離他近了,她才陡然聞到他身上那股隱隱發散出來的……餿味。
這人真的是要餿了。
在外頭征戰那麼多天,汗水和沾染的血跡塵土,全都被捂在厚重的明光甲內,而且這一捂就是半個月,可想而知他整個人身上是一種何等難以言喻的味道。
而且隱約還更有一種屍體……屍臭的味兒纏繞在他身上。不過這也是正常的,戰場上堆積那麼多屍體,哪有能不臭的道理,估計騎兵的馬匹跑過去了,馬腿上好多日也是屍臭味不散。
婠婠匆忙甩開他的手,一連後退數步,捂著自己的心口給自己順氣,一張瑩白的小臉也皺在了一起,被那陡然沖天而來的味道燻的一陣頭暈目眩。
她倒是還真沒有聞過這樣的餿味。
冬日時候他身上雖然也髒,可是好歹冬日天冷,各種味道還不至於鬧得這麼難聞,換洗了一番之後也就沒什麼了。
但是現在是夏天……所以就實在是可怕。
並且餿人自己是聞不到身上的餿味的,加之皇帝現在滿心滿身的亢奮難忍,更不會覺得自己身上真有什麼不好聞的氣味,所以皇帝面對婠婠這番對自己的嫌棄感到一陣不理解。
在這種時候,他還能看見自己手上是髒的,對他這種人來說,已經實屬是對婠婠獨一份的溫柔了。
見婠婠竟然這般嫌棄自己,皇帝面上也有些不痛快。
他摸了摸自己袖中本來想掏出來給她的禮物,忍氣冷哼了一聲,而後便拂袖而去。
帳外,萃瀾正小心翼翼地候在那裡。
“陛下,婢已命人備了熱水和乾淨的衣裳伺候陛下梳洗了。陛下多日勞累……不妨還是先去洗漱一番吧?”
晏珽宗心中實在是現在就想去抱著婠婠好生親近一番的,然他又不想身上的塵土再弄髒了婠婠,於是也只好暫且在壓一壓心中的邪火,認命地去沐浴洗漱了一趟。
——以弄髒了兩桶浴桶裡的水為代價。
皇帝沐浴的時候,萃瀾少不得又跑到婠婠跟前來勸她幾句:
“陛下那日並非有意訓斥娘娘的,陛下的性子我知道,他禁足娘娘,只是不想叫娘娘再知道他在外頭辛苦、叫娘娘心憂了。”
婠婠笑了笑,“所以本宮和陛下還未到中年夫妻的時候,他就嫌本宮聒噪、嫌棄本宮管他管得多了?”
所以以“禁足”之名將她關起來,堵塞她的耳目,讓她探聽不到關於他的一點訊息。
然後他覺得她的心裡就不煎熬了?
萃瀾連連否認,“陛下不是那個意思!娘娘,陛下……您知道他那個脾氣,他素自負,如何肯叫自己心愛之人為自己憂慮懸心了呢?再者,陛下那日雖則和我們說是禁足娘娘了,但是營帳內外知道的人也就婢子等幾個,陛下還嚴命婢子等不可同外面多嘴半句,連婢子們心裡都沒敢拿娘娘當禁足之人對待的。”
回過神來之後,萃瀾自己都想明白了。什麼禁足不禁足的,也不過是他們夫妻倆私下玩鬧的閨房之趣罷了。
——說著是把皇后禁足起來,看似好像是生了她的氣,實則這幾日在外頭得了什麼好的,不還是忙不迭叫人送到皇后跟前來?
即便是在軍中不容易得,為著皇后喜歡,那些碧瓜甜果兒的新鮮玩意,還有冰鑑,一樣流水樣送來給皇后解暑消乏,更不談什麼他在突厥人那裡繳獲來的各種戰利品了。
都是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