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了多久,兩人就維持著這樣的死寂,還是方上凜倏爾輕笑出聲。
“怪道這幾日你竟這般溫順,原來是早就做好了要走的打算。也難為你勾搭上皇后的關係,還有皇后為你撐腰。我就是不想放人,還有什麼法子麼?”
妙寶俯身撿起散落在大床一角的衣裳,一件一件為自己穿好。
就像從前她待在他身邊的時候一樣。
無數個從前的夜晚裡,她早已熟練了去做這些事情。
“你知道就好。我明日就會開始收拾行李。
——自然了,我什麼樣的行李不是你的。你要是不願意讓我帶走,不願意讓我和女兒住你的宅子,我空手也是能走的。”
衣裳首飾,鐲釵簪環,每一樣行李細軟,都是他給她的,說到底還是他的東西。
他要是不願意給,那她也沒有辦法。
妙寶這樣說了,方上凜的態度卻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又緩和了下來。
他從背後環抱住她的身子,語氣裡竟然還帶了一絲哀求懇切的意思。
“妙寶,我會待你好的。我從今往後會好好待你,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我身邊也只會有你一個女人。留下來好不好,你在我身邊,我會好好待你的。”
他放低了身段,妙寶也不吝惜幾句好話哄他:
“張大都督的獨子、高楨高將軍的父母,還有那些六鎮的守將們,他們的兒女、妻眷或是父母,總得留一部分人在京中,以示忠心的。
可是你的父母……瑤瑤她們的祖父母,不是都病重在床,無法挪動麼?你又知道三爺那個性格,更是必須關起來才好,若是把三爺放在京裡,他常常縱馬遊樂,一副紈絝子弟的做派,更不知要惹出多少的禍事來。”
“……所以?”
妙寶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所以你應該把我和女兒送到京中,以示忠心。”
固然有武將們鎮守邊塞都要帶上妻子兒女共生同死、以示絕不後退之意,但是他們更有者要將家人留在京中當做那種心照不宣的“人質”,以示邊塞將軍絕無反叛之膽量的意思。
這兩者並不矛盾衝突,只看個人如何理解罷了。
如今關外六鎮皆由張都督和方上凜二人暫領“節度”之權責,他們倆雖然沒領著節度使的銜兒,但是其實和以前的節度使也沒多大的區別了。
他們兩人領著六鎮節度,那麼就算平分下來,一個人身上也擔著三鎮的節度使。
唐朝時節度使林立,但是一人身領三鎮的那種,也算是絕對的大權臣了。
現在的雲州張、方二人雖然比不得唐朝時候的節度使,但在整個國家的軍政中都是數得上號的人物。
——來日的魏武皇帝本紀裡頭,也少不得要時時提起他們的名字的。
對於這樣的人,比起讓他們將妻女都帶在身邊彰顯自己面對外敵絕無後退之心,或許朝臣們都是更想要他們將妻眷送到京中表示忠心的。
賀妙寶的提議,其實並沒有什麼錯。
但是方上凜卻赤紅了雙眸,啞聲道:“可笑至極,陛下根本不在乎這些……”
別的皇帝也就算了,但是現今的元武皇帝,方上凜自然還算得上了解。
皇帝是用人不疑,既然敢用他們,還需要用他們的妻女來拿捏要挾他們?
妙寶沒有掙脫他的擁抱,但是更沒有絲毫的動搖。
“我先前就和皇后娘娘說過了我要回京的事情,皇后娘娘已經稱讚過你的忠心,或許私下更是早就和陛下說過了一嘴。你若是現在反悔,皇帝皇后陛下心中又會如何想?”
——這是她對他的威脅。
方上凜第一次被賀妙寶拿捏得啞口無言。
然而現在充斥在他的心肺五臟之間的,卻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暴怒。
而是一陣霍然湧上心口的劇痛。
當年賀妙寶被他從家中趕走時,當他得知當年是他冤枉了她,當他知道他們那個已經成了形的孩子死的有多麼冤枉時……
以及無數個他思念她與懊悔的夜晚。
他的心口都曾經這樣痛苦過。
是一種痛的感覺。
而且這一刻不僅僅是心口的痛,還有這近一年來身上的種種舊傷,都在她說她要離開的時候一併發作了起來,痛得他幾乎生不如死。
為什麼忽然會變成這樣?
這個人不是剛剛才名正言順地成為了自己的妻子,要和自己恩愛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