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珽宗等了許久,仍不見她說些什麼,一顆熾熱的心也終於冷卻了下去。
他合上眼睛長長撥出一口濁氣,將婠婠從他懷中放開,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這條走廊很長很長,他特意放緩了腳步,還期待她會叫住他,和他吐露實情。
可是沒有,沒有任何人叫住他。
他眼中逐漸泛起了赤紅。
入席前,晏珽宗又反道去了他自己休息的房間,早有兩個小宦官捧著沾了鹽灰水的帕子向他身上撲去,將他周身全都塗抹了一遍。
攝政王的心情不好,周身都籠罩著一股可怕的寒氣,小太監們做事也是提心吊膽的,大氣不敢喘。
內臣鄭德壽小心地拉起他的袖子仔細看了又看:“王爺,奴才看了,所有暗線描出的圖案都被鹽灰水毀去了,王爺安心吧。”
他這才拂袖而去。
席上正到了最熱鬧的時候。
龍舟競渡,江兩岸百姓歡呼聲震天,空氣中還夾雜著粽葉的清香。
皇后向皇帝提議:“這龍舟賽第一場已過,不如趁著這個間隙,叫燕王吹笛,老五舞劍,就當給陛下討個熱鬧、儘儘孝心好了。”
皇帝頷首稱好,又點了兩個人:“叫婠婠來撫琴吧,給她把洛陽琴抱來,孤知道她的琴藝也是宮內一絕;還有小九,不是前日才背了長江賦嗎,便一道來朗誦助興吧。”
“對了,吾弟壽王家的老三也是練家子,不如一道叫上來和麟舟比試比試吧。”
有大魏第一閒散逍遙鐵帽子王之稱的壽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一家老小既不從文也不從武,全家人手裡除了皇帝賞賜的個爵位之外湊不上半個九品芝麻官來,故而甚得皇帝信任。
壽王三公子晏從穆給皇帝行了個大禮:“我哪敢和五堂兄比試,伯父是要我挨他的掃劍風揍嘞,只是上去給眾皇親們獻個笑話還是成的。”
皇帝哈哈大笑,方才因燕王而起的不悅也消散了大半。
既然開了話頭,平陽大長公主也湊起了熱鬧:“那你們一夥男兒湊上去,怎好只留聖懿帝姬一個人在上?我孫女兒俏河琵琶彈得也不錯,不如讓她彈琵琶給帝姬作伴吧。”
皇帝也欣然應允。
於是片刻準備之後,皇帝臺前的一大片地方就空了出來,小太監們也抬出了洛陽琴,擺在四周的一個角落處。
陸俏河抱著她早已準備好的琵琶挨在婠婠身側,燕王持笛站在她們對面的角落,小九殿下站在另一角,把中間最大的空地留給攝政王和晏從穆舞劍。
婠婠指下的琴聲初起,就聽得晏珽宗和晏從穆的劍花飛快甩出,兩人的身影糾纏在一起幾乎讓人看不清。
她的琴聲舒和緩慢,但臺上的劍氣卻根本不從這琴音的節奏,愈發酣暢淋漓地揮出。
皇帝大喝一聲好,壽王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天下舞劍能與攝政王並肩者,吾兒算一位,哈哈哈哈哈!”
可惜他的聲音連同九殿下誦讀的聲音一塊被兩把長劍碰撞在一起的聲音蓋住了。
婠婠的掌心也發了汗,一曲臨終了,她的心便越發緊張難安。
最後一個音節彈畢,婠婠得體地收回手,起身向高臺之上的帝后二人致意。
皇帝心悅不已,抬手示意她下去休息:“我兒婠婠當真是大魏第一才女哈哈,好,你入座休息吧,回宮之後父親叫人打一個金粽子賞你。”
皇后笑道:“大魏的才女不少,怎麼,難道陸家的俏河算不上麼?你舅父忘了給你賞,舅母可沒忘,雲芝,待會差人把禮物送到平陽大長公主的府上去。”
陸俏河也喜滋滋起身道了謝領賞。
帝后二人正說著笑,臺下的燕王忽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悲痛惶恐之色:
“陛下、娘娘,臣晏望宗……有事不敢不報。”
其實說這話時他的心也是虛的。
因為方才晏珽宗舞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以至於他根本都沒看清晏珽宗身上繡著的是否是五爪龍。
可是他偷偷望向皇后和聖懿帝姬,聖懿帝姬分明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作為答覆。
晏望宗放心了,最終在舞劍完畢之後平復了情緒,按照預定的劇情在眾人面前上演著屬於他的角色。
皇帝眯起了眼睛看他。
陶皇后喜不自勝,她期待這一刻已經太久,忍不住開口道:
“望宗,你這是怎麼了?有何事不得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