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芝只能打哈哈當和事佬:“橫豎國舅老爺和娘娘是一個心思罷了,也是為了娘娘的孃家人好兒,過兩日奴婢再出宮一趟,只將這話轉告給殿下就是了,殿下會明白的。”
皇后很無力,輕嘆了一聲:“皇后又如何,母儀天下又如何。衛子夫掌皇后位三十八年,可三皇女中兩女坐巫蠱罪被殺,我比她少了十年,只有一個女兒也護不住。”
這天是五月初七。
婠婠還是沒能下床,只是躺在床上將養著雙腿間的痛楚和身體的撕裂感。
醒來之後,她略覺得無聊,遂命人去取兩本書來給她看。
婢子問她要什麼書,婠婠撐著腦袋想了想,要了本資治通鑑。
資治通鑑,史學巨著,近幾十年來都被傳為是帝王必讀之書。
大魏這幾朝的皇帝,打小兒起就是讀著資治通鑑長大的,人人都能說道說道。
婢子們向管家徐數報了一聲,徐數連忙當成給皇帝接駕似的小心翼翼對待,親自去晏珽宗的書房裡取了這書來給她。
晏珽宗的這本書還是他做小皇子時候皇帝欽賜的,書脊上還瞄著金邊呢,扉頁也題著皇帝的御筆嘉獎之語。
不過他不愛看,翻了兩頁也就作罷,好在皇帝不愛考課皇子們的學問,竟也叫他這麼矇混過去了。
——這事兒大約也是年幼時最讓婠婠傷心的事情之一了。
君父唯獨沒有送資治通鑑給她,讓她覺得自己被父親瞧輕了。
皇帝聽說了趕巴巴來安慰她,說是她還小,眼睛珠子嫩,怕她用傷了眼。
婠婠當然知道這只是個謊兒,可惜長大之後她也明白了,這個時代的皇子和皇女是不一樣的,從小父親對她就沒有太大的希望,不想叫她受累,所以一直沒把資治通鑑送給她。好也好,歹也罷,女兒能平安長大就行了,要她讀書做什麼?這就是皇帝的想法、這個時代男人女人的想法。
呵。
誰知道長大了的婠婠還偏犟,就是這麼愛讀書,還非要在皇家藏書閣裡讀盡天下之書才好。
月桂給她破了個碧瓜,切成一塊塊的盛在鋪了碎冰的白瓷碗裡,插上銀叉端到她榻上的小几上給她消遣著,熟透了的碧瓜頓時散發出誘人的果木之香來,清爽非常。
正想著小時候的心事呢,婠婠隨意將那一本厚厚的資治通鑑翻開來一頁,翻到《周紀》裡頭周威烈王那一頁,裡頭竟然是一張字跡歪斜潦草的習字塗鴉。
夾進去的年代太長,這張紙平整地幾乎早就融入了書中去了。紙張泛了黃,墨筆字跡也有些褪色。
她又往後翻了數頁,發現這一本書裡夾著的一半是這樣的塗鴉,從周紀、秦紀、漢紀到後來的宋、齊、梁紀,塗鴉上的字跡還越發端正好看了起來。
每張小塗鴉的下面還用很小的字標註了習字的時間是某年某月某日。字雖小,可是一筆一劃的行書間落筆格外認真。
幾乎是一瞬間,婠婠就想起來了這是誰寫的字,這又是誰幼年時初初習字時候留下的塗鴉。
……
“五哥,你教我寫字好不好?父親母親都說這不是我該忙的事情,可是我就是想學!”
“太子哥哥病了,我想照顧他也不能。他們忙得都不管我了,只有你還陪我。”
“嗚嗚嗚……總是寫不好,我是不是真的學不會了啊?”
“哇,今天聞人大俠給我們做了叫花雞!”
昔年歲月隨著這些紙張的翻現在她眼前一一掃過。
婠婠凝神看了這些紙張許久,最後仍是讓人原封不動地把這本書送還了回去。
往昔的情誼,端午那晚已經在那方梳妝檯上被毀得差不多了。
他恨她,她也厭惡他,只是還不知道何時能終於到那相看兩厭的一日罷了。
她仍是懶怠動彈,身上的不適感依然很重,吃了兩塊碧瓜之後又懶懶地臥了下去,合上眼睛不再想心事。
至於逆燕謀儲篡位一案,不過才商討了兩日,皇帝的決議就差不多定了下來。
天子為此是真的龍顏大怒,所以自然要有旁人的鮮血和人頭為他的怒氣買單。平素與燕王來往密切的臣工,算起來抄了家的流放的已有十來個——這些人還算又冤又蠢的,他們確實只是在燕王得勢的那一個多月裡對他殷勤熱絡過而已。
燕王的岳家蘇州單家也因為有替他私制龍袍之嫌被舉家流放,燕王妃父母兄弟皆被抄斬。
這兩日的功夫,求爺爺告奶奶送了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