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晏珽宗第一次能近身照顧她月事,他倒不像那些庸俗男子一般覺得有了天大的忌諱似的,反覺得很樂意能伺候她,每天晚上都要給她揉揉腰背緩解疲乏。
有天晚上婠婠翻身時候溢位了些血跡在榻上,也沾了他的寢衣,他自己一聲不吭地爬起來給婠婠換了衣裳和月事帶,給她擦拭了腿間的血汙,也沒叫嬤嬤們伸手。
第二天華娘收拾髒衣簍子的時候瞧見昨夜換下來的寢衣,還頗有些感慨:“這個世道,男子做到這個份上的其實也甚算少見了。”
婠婠不覺什麼:“父親待母親當年也是這樣好的。”
生完婠婠之後,陶皇后的月事有些紊亂,有一晚上侍寢時竟陡然來了,她心中惶恐怕皇帝覺得汙穢,可皇帝一點也不惱,反而體貼地幫她換了衣。
這事兒陶皇后後來私下唸叨了許多許多年。
月桂笑了笑:“可是像陛下這樣的男子,全天底下也找不出幾個來了呀。——您知道先帝爺的寵妃邵氏是怎麼乍然失寵的麼?”
對上婠婠疑惑的眼睛,她說道,“就是因為邵氏有天晚上不慎將她的經血沾到了先帝爺的龍袍上。”
婠婠搖了搖頭嘆:“這世上的男子都可笑。我卻不知道這有什麼可忌諱的,有那麼些沒沾過女人經血的草包貨色,可怎麼就沒見他們得神天眷顧都高官列侯還是都當了秀才中狀元呢?誰生出來的時候沒沾過女人身上的血,那時候反不見他們怕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晏珽宗現在待婠婠的確還是極好的。
查訪慰勞了數個縣城村鎮、又熬了幾十大鍋的涼茶和包好了的小茶包分發給這些務農的百姓之後,晏珽宗挑了條風景秀美又陰涼的小路帶婠婠回城。
百姓們相贈農物糧食和各種農家所產的雞鴨瓜果等晏珽宗一概婉言謝絕了,恐耽誤了他們自己的營生,不過一村長老命自己兒子上樹摘了一籃子新鮮成熟的桑果兒給他,他倒收下了。
這桑葚樹據傳已有數百年,長得極為壯碩,果實也豐碩而飽滿甘甜,是本村的鎮村之寶。
村長老把摘下的桑果用涼爽的井水洗了湃著獻給他,晏珽宗接過端到了馬車裡的婠婠面前給她用。
後來又有人獻了些山間自然所長的各色野果,顏色鮮豔、果實飽滿地就要滴水,看上去就十分解渴,知道沒耗費民力,晏珽宗也收下了。
婠婠在宮中長大的,哪裡見過這些東西,反倒喜歡的不得了。
晏珽宗的確有本事能在用那樣的手段侵佔了她的身子之後還哄她對他笑、討她的歡心。
馬車不快不慢地行駛在鄉間小道上,婠婠拉開了車簾的一角去觀察外面的田野風光,聽著他同她講大魏各地的大好河山和他去過的那些地方。
“那年我去瓊州給君父料理海寇之事,見了瓊州海島的風光,倒真信了一句話,怪是:山中人不信有魚大如木,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魚。你可知道瓊州的漁民們捕上的魚可有多大?”
“江南的風光,自然是妙在小橋流水人家,富庶而恬淡溫馨。”
“我幾次去過長江黃河邊。婠婠你可知道、有許多人告訴我說那黃河水衝、淹過不少個古國王城,河沙淤泥裡頭都埋著不少奇珍異寶還有帝王公侯和墓葬。我派人清淤的時候還挖到過一具整塊巨石打的棺材……”
“潭州長沙郡,聽說裡頭埋了不少西周和夏商時候的天子墓,陪葬極為豐厚。當年我想酬軍銀的時候命親兵開挖過,還真挖到過幾個,修得極為氣派恢弘,宛若天工之手,裡頭……”
婠婠趴在車窗沿上聽他講著這些故事,眼睛裡亮晶晶地滿是嚮往和一絲低落的哀愁。她是一方被養在金絲籠裡的牡丹,離不了宮裡的水土,一輩子都挪動不得,見不了外面的塵世繁華。
晏珽宗從身後抱著她,嗅了嗅她髮間的香氣:“只要你願意,日後這些地方我也一一帶你去玩過。”
婠婠淺笑了下:“好啊。”
但其實她心中對他們之間虛無縹緲的未來並沒有過如此美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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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一年是武帝的元武十九年,太子聿親政臨朝、代父監國。武帝終於得了閒、從此將自己從政務中解脫出來,彼時他和他的皇后也正當盛年,是最如日中天的年紀,兩人便微服出巡從此遊遍大江南北,不消說是何等逍遙自在、樂不思蜀。
那一年婠婠也和他坐著馬車經過這條路、再度遇見了這棵有數百年樹齡的老桑葚樹、在樹下想起當年晏珽宗在這裡對自己承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