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什麼,她作為皇后一樣脫不了干係,少不得被人一起拿來罵。
因為大抵在那些男人們的眼裡,這天下沒有做不成梟雄、造不了大業的男人,只有被女人拖累了的“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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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纖薄的肩膀,不敢想象這樣的肩膀上所承擔的重擔。一面是自己擔任的責任,她要兢兢業業地在元武帝身邊做一個賢后,勸他好歹要對那些言官們的態度好一些,又要在床榻間供他洩慾,負責餵飽他、給他取樂;一面她又得在母親和晏珽宗之間周旋,緩和他與母親的關係,保全在河西的大哥哥,護住外祖家的安危;最後,她還得悉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防止自己哪天早早病死在母親前面,讓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今年也不過二十歲啊。
月色下,婠婠慢慢蹲了下來,像是疲憊極了,靠在了他懷中。兩人許久沒有說話,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婠婠竟然在他懷中睡著了過去,眼睫上還綴著她的淚珠。
他真沒用。
晏珽宗心想。
似乎婠婠在他面前哭過不少次。除了在床上,他還是總是讓她哭。
只有沒用的男人才會總是讓自己的女人哭。
今夜格外靜謐,晏珽宗調整了個姿勢,讓婠婠在他懷中睡得能稍微舒適一些。他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婠婠身上,本是打算抱著她睡一會兒就將她抱回千秋宮的。
可是不知不覺間,東方天色都泛起了白,儼然要到了清晨時分。
他自己都不曾發覺時光竟然流逝得如此之快。只是抱著她,默默地凝視著她的睡顏,時光都是輕快的,可以不知不覺間就在指縫裡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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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寧武縣驛站。
其木雄恩在庭院中獨自一人眺望著蒼穹之上的圓月。
瓷瓷蘭公主身著硃色單薄紗衣,手中捏著兩塊月餅,步伐輕快地跳到了自己的王叔其木雄恩身後。
“我們草原人看,每月十五的月亮都是一樣的圓,沒什麼不同的。為什麼他們中原人為何執著於八月十五的中秋?”
看到瓷瓷蘭公主的嫵媚跳脫,其木雄恩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半晌,他正欲開口說話,以為王叔不會再理睬自己的瓷瓷蘭公主已經捏著一塊月餅遞到了他嘴邊。
其木雄恩謝絕了公主的好意,冷漠地以手隔開了她的纖凝如柔荑的雙手。
“中秋時節,大抵也是中原人秋收的時節。一年的收成好壞,就在於這一秋了。秋時,中原人就該忙著交兩稅、納秋收,為過冬儲備起來了。
我們草原人也是一樣的。秋日水草豐美之時,大汗就會帶著部下們餵養好戰馬牛羊牲畜,積攢冬日的儲備糧草肉乾。執政為君者,沒有不在乎一秋的。”
瓷瓷蘭被其木雄恩拒絕後,短暫地傷心落寞了片刻,不過很快她就將那塊鮮花月餅塞到自己嘴裡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其木雄恩想到了自己的部族,不禁短暫地嘆息了一聲:“不知道今年秋天,大汗和我們喇子墨國的勇士們可有將戰馬餵飽喂肥,老弱婦孺們可有寒衣過冬。”
瓷瓷蘭道:“我們大抵是無礙的。不過中原的元武帝大概有些懸吧?我聽說他們去年還有內亂,雖說很快就被平定,當夜剿匪、傳首京中。可是因著內亂,大約農事也要被耽擱了。畢竟他們中原最富庶的江淮死了好些男人呢。”
“恐怕與公主所想恰恰相反。中原人這一冬,過得還甚是豐實呢。”其木雄恩並不贊同瓷瓷蘭公主的推斷,他道,
“元武帝去年為確保無流寇作亂,在江淮一帶殺了許多年富力強的男人。可是女人、老弱婦孺,他都沒殺。還在江淮廣設女戶,家裡死了的男人的,幾家婦女湊在一起也能當上主戶,照樣分給田產。有男人的時候,你以為中原女人都是在家裡光享福不幹活的?沒了男人她們就會餓死?
呵,她們的農事竟然半點並未耽擱。拿著幾萬男人屍體燒成的肥料、重新填了土地,這些女人一樣把地種起來了,還造出了好些新式犁耙水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何況新帝登基,還免去了她們三年五年的賦稅。哪裡就餓死了人。”
瓷瓷蘭大為震驚:“中原女子也這般彪悍能幹?我以為她們和那個聖懿公主一樣,都是病嬌嬌的西施美人呢!”
聽到公主話中提起聖懿,其木雄恩當即冷了臉。
“公主,慎言!”
瓷瓷蘭縮了縮脖子,嚥下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