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光殿外,晏珽宗一身玄色錦袍悄然掩於濃濃黑夜之中。
他夜視極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婠婠在晉光殿的庭院中來回漫步的樣子。
看見了她不知不覺間悄然落淚,眸中一片淒冷水霧。
他也聽見了婠婠同寶榮的低聲傾訴。
他究竟對她做了些什麼啊?
把她擄回這深宮之中,名為皇后,實為禁臠。
她說她害怕,說她夜夜難安。
更讓他覺得自己可笑的是,這些話,她寧肯說給一個閹人內監聽,也不願意對他吐露半分。
在她心中,他就是這般的洪水猛獸,吃人的怪物?就是這般不值得她信任?
心臟抽痛得他幾乎有那麼片刻根本無法呼吸。
晏珽宗終是出聲打斷了婠婠的話。
“婠婠。”
這一聲,讓婠婠和提著燈的寶榮都猛地一下朝他望了過去。
寶榮慌忙向著皇帝跪伏了下去。
婠婠面上盡是訝然。
好半晌她都沒回過神來。
直到晏珽宗一步步向她走近,攬住了她的腰肢將她擁入自己懷中。
他頭也不回地揮了下袖口,寶榮立馬會意,拎著燈快步離開了這裡。
數十步後,他吶吶地回過神來,又回來將可能自己手中主子們可能用得著的燈籠放在了石桌上,空著手摸黑開溜了。
*
“哭什麼?你夫君不是乾乾淨淨地回來了?我連她的半點衣袖口都沒碰到,連她穿了什麼色的衣裳都沒看一眼。人,也替你好好的送回陶家去了。嬌嬌,你還哭什麼……”
他極輕地嘆息了一聲。
婠婠在他懷中摸了把淚珠後倔強地轉過了身去。
“我沒哭。
臣妾、臣妾只恨不能折壽十年換得陛下喜得佳人,早日為魏室江山開枝散葉。此亦是臣妾身為中宮的職責,臣妾豈是善妒蠻橫之人——”
“這裡不是坤寧殿,也不是皇邕樓。婠婠,是我們的晉光殿。”
晏珽宗聽到她說些什麼折壽不折壽的話,皺著眉打斷了她。
“那今晚我們就不談夫妻,不談帝后,更不談君臣。我們只談彼此,好不好?”
“看著光鮮亮麗,坐在龍椅高臺上,受臣下黎民們稱一聲聖人、聖主。可我心裡清楚,我本是罪惡滔天、十惡不赦、不忠不孝之徒,不過是讓我白撿了這個天大的造化,才能在這造業罷了。”
圓月高懸,庭院裡灑下一層清瑩的霜色。
他撩起袍擺,緩緩地跪在婠婠面前。
“我自知非皇室血脈,可卻仍是設計奪走你哥哥的儲君之位,是愧對先帝的器重和栽培,是不忠。太后,不論怎麼說也養育了我一場,可我害她長子,奪她幼女,是不孝。我殺人無數,鐵蹄刀劍之下,亦難免傷及老弱婦孺,是為殘暴。我最對不起的是你,婠婠。”
“做夫君,嫁我非你本意。沒名正言順地娶你之前,我就汙你清白,強迫過你數次。娶你之後也沒能好好珍惜你、愛護你。那天晚上,我……我確是失心瘋了的畜生。我不該對你口出惡言謗你清譽,不該……那樣對你,害你傷身又傷心。”
“做兄長,我更是沒盡到兄長的義務。我沒替妹妹覓得好夫婿,沒能讓妹妹一生喜樂無憂。
——你還記得麼,從其在晉光殿,每一年都只有你來陪我過生辰。每一次我許的願望都是希望我妹妹永世安康順遂。可是你的心願,最後都折在了我手裡。”
“我對不起你,婠婠。”
他跟她認錯道歉了。
婠婠是不想哭的。她覺得她也並沒有被他所打動。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此刻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婠婠,你說你害怕。我是個蠢貨,猜不到你的心思。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該怎樣做才能讓你不害怕了?”
這一聲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婠婠沒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和質問,相反,他惶恐又不安得不得了。
婠婠垂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終是一句話都沒說。
做了這一個月的皇后,她實在是心累極了。
皇后,不僅坐擁著無上的榮耀和顯貴,也承擔著極大的責任和重任。行差踏錯半步,就會招致天下臣民議論和史書批判,遺臭千年。
甚至於,作為皇帝的女人,哪怕天下酸儒們嚷嚷了千百年“後宮不得干政”,可是隻要皇帝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