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嚴裕不說話,偏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不早了,想必謝蓁也快醒了,她站起來道:“羔羔是最好哄的,你多跟她說幾句好話,對她體貼一些,她的氣就會消了。”
末了,走出偏室。
嚴裕沒走,在裡面多坐了一會,腦子裡過了一遍冷氏對他說的話,有如醍醐灌頂,一切都清明起來。
*
嚴裕進屋時,謝蓁剛醒,正坐在床邊跟謝蕁說話。
她笑語嫣然,兩頰有淺淺的梨渦,笑容很甜。
他這才恍悟,她這些天都沒對他這麼笑過。如果他早發現就好了,發現她心裡的不痛快,發現她不喜歡歐陽儀,就不會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委屈。
姐妹倆坐在羅漢床上翻花繩,一人坐在一邊,謝蓁的左腳受傷了,便在腳踏上墊了一個小枕頭,讓她踩在上面。謝蕁撐著兩隻手,謝蓁苦思冥想一陣,小心翼翼地勾起兩旁的繩子,架出一個拱橋的形狀。
謝蕁不會了,她笑盈盈地說:“阿蕁好笨,我上回教過你的……”
話沒說完,一抬頭看到門外站著的嚴裕。
笑意停在臉上,她慢慢收了回去。
謝蕁回頭,脆聲聲地叫了聲“姐夫”。
嚴裕上前,停在兩人面前,因為謝蕁在,表現得比較剋制,目光落到她的只穿著羅襪的腳上,再回到她臉上,“你……”你了半天,笨拙地問出一句:“你的腳疼不疼?”
謝蓁仰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他又要氣急,臉色都變得不好,“你回來了,我能不過來麼?你居然……”
一扭頭,見謝蕁還沒走,後半句話只好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裡。
謝蓁眨眨眼:“我居然怎麼?”
礙於謝蕁在場,很多話都不方便說。
好在冷氏及時過來,藉口外面下雪把謝蕁叫走了。走前謝蕁還有點依依不捨,“我想跟阿姐玩繩子……”
冷氏敲敲她的腦門,說了一聲“小笨蛋”。
再說什麼,謝蓁已經聽不到了,因為冷氏和謝蕁已經走遠了。嚴裕坐在一旁的紫檀繡墩上,把她的腳放到腿上,“還疼麼?”
謝蓁沒理他,把繩子收起來放到一邊。
誰知道嚴裕居然毫無預兆地脫掉她的襪子,要檢視她的傷勢。
她的腳被他握在手裡,如果不是扭傷了,謝蓁真想踢他。可是她現在怕疼,連動都不敢動,“你放開我!”
白皙精緻的小腳像玉蓮,不安地動了動,他的拇指按住她的腳心,認真檢視她腫起的腳踝。“聽說馬車路上出事了?”
謝蓁怕癢,他略顯粗糙的拇指按在她腳心,她忍得眼眶都紅了,才不至於笑出來,“不要你管!”
他卻沒有放開她,垂眸問道:“不要我管,那要誰管?高洵麼?”
她咬牙,“放開我!”
再這樣下去,小羊羔恐怕真會發怒,再也不理他了。他適可而止,重新替她穿上襪子,可是又忍不住心裡的那股醋意,她坐在羅漢床上,他仰頭看著她:“你怎麼會遇到高洵?他救了你?”
她眼眶紅紅的,低頭揉了揉,扭頭不看他。
他有點可憐巴巴:“羔羔……”
謝蓁還是不看他。
他往前坐了坐,握住她放在床上的手,“你們說了什麼?”
謝蓁抿唇,“沒說什麼。”
他不信,高洵那小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單獨相處,又是在他和她吵架的時候……想問,但是又不敢再問。
冷氏讓他坦誠一些,為了她,他不介意拉下臉。
他慢慢分開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你這些天不高興?”
她說沒有,但是卻滿臉都寫著“對,我不高興”。
她要掙開他的手,但是他緊緊握住,不讓她掙脫。他說:“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你不喜歡歐陽儀,就不會讓她住進來的。”
謝蓁這才看他。
他喉嚨發緊,一對上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緊張:“對不起……”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跟人道歉,很不熟練,可是為了她,什麼都值得。
謝蓁抿起粉唇,有點感動,但是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可是你已經讓她住進來了。”
他說:“我會把她安頓出去,不讓你看見。”
她哦一聲,沒再說什麼。
他著急地問:“你原諒我麼?”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