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太祖本紀》翻了又翻。
天漸漸暗了。
沈柔凝如常用了飯。
她站起身,漱了口,由夕顏披上了一件銀紅色的斗篷,漫步出了屋子,沿著青石板路走出去,走出了明皎院。
碧冬和另外一個小丫頭碧雲,分左右在前面提著燈籠引路。
“去母親院裡。”沈柔凝吩咐道。
她日日用罷晚膳之後都會慢走一刻鐘兩刻鐘。有時候會去大太太院子裡小坐片刻,有時候會去給四爺和四太太問安,有時候會去找她的嫡親弟弟,九少爺沈端榕,更多時候,就隨意行走,並無目的。、
若說白日裡四爺偶爾還會出門會友,亦或是讀書作畫的話,那天色一暗,他就絕對會準時回來陪著四太太用晚膳。沈柔凝想要找沈四爺,這會兒來到母親這裡絕不會錯。
果然。
沈柔凝到的時候,沈四爺正在窗前教沈端榕習字。
沈氏不缺銀子用。
天色未曾完全黑下來,屋子裡已經點燃了好幾個燭臺,橙白色的光帶著讓人放鬆的暖意,填滿了整間屋子。
沈四爺沈重晏面貌體態身高都不過是中上,面相也不過是端正,是典型的文人才子,眼眸嘴角永遠都噙著笑意,從內而外散發著格外滿足的溫和。
似乎,眼下的生活,守著妻兒,守著詩書,不愁生計,就是他最想要的日子,再沒有旁的想法了。
沈嬤嬤說的差了。
沈四爺只怕根本就沒有什麼“意動”的意思。
沈柔凝站在窗外瞧著這樣的沈四爺,心想,沈四爺這般一個人,是全不在意春闈如何,自己能不能中舉做官的。估計在他看來,做了官,領了公職,陪伴妻子的時間肯定就要少了許多,又有各種事物要操心,累心累力,得不償失。
哪有現在的日子讓人舒適滿足。
所以,他怕根本就懶得去。
除非是四太太開口。
沈柔凝的目光落在沈四太太身上。
她端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容平靜,似乎是無思無想一般。手邊一盞清茶正在嫋嫋冒著水霧。以至於她的面容也在這水渦有些模糊了起來。
沈柔凝這個女兒長得出色,她又能得沈四爺如此痴心相待,沈四太太陳氏在容貌上肯定是不會差的。準確地說,沈四太太生的極美,飽滿的額頭,秀挺的瓊鼻,小而豐盈的嘴和唇,再加上如同上等白玉一樣無暇的肌膚,冷冷淡淡的氣質……無論誰都要承認,四太太陳氏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進而要感慨,沈四爺的痴心,不是沒有緣由的。
只是,讓人不得不提的是,四太太的右額頭從來都斜斜地彆著一層細細的黑紗,直到鬢角。冷冷清清的一雙美目在黑紗的映襯下,那麼不動聲色地望過來時,足以讓人驚心動魄,要說的話,再難說出口。
這一層黑紗,別出心裁,襯的四太太極美……但沈家村的人都知道,黑紗之下,卻有一道狹長的淡淡肉紅色的疤痕,足有人的小指頭那麼長,從右邊額角劃下來,險險貼著右眼而過,直到右鬢。
也就是說,四太太陳氏,容貌是有瑕疵的。
殘忍點兒說,她是破了相。
原來天生再美的女人,一但容貌上有了疤痕瑕疵,哪怕掩飾妝點的再出色,也就猶如那精美的古董瓷器上磕破了點兒豁口一般,再多的美麗,也只是更讓人扼腕嘆息罷了。
雖然,似乎沈四太太本來並沒有忌諱這道疤痕,沈四爺更從未在意過這道疤痕。
沈柔凝止住思緒,走進屋裡,向沈四爺和沈四太太行禮問安。
沈四太太依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之後,“嗯”了一聲,就繼續端正地坐著,並不開口。沈四爺見到女兒卻是心情不錯,笑得更加溫和起來,隨口問了她幾句家常話。
“爹爹。”待沈端榕一篇大字描完,沈柔凝開口問道:“聽說三伯父來了信,讓您到京城參加春闈?”她笑得嬌俏可人,眼中有純真的孺慕之色,道:“大伯母經常說爹爹是個大才子,窩在村子可惜了……若爹爹去春闈,一定能金榜題名吧?”
“若是中個狀元回來,那就最好不過了!”
“你大伯孃是這麼說的?”
沈四老爺愣了一下,隨即搖頭笑道:“不過,科舉重在策論,這方面爹爹早就荒廢了,如何能中個狀元頭名……怕凝兒要是失望了的。”他只說不能中狀元,又提了提策論,說是“荒廢”,卻是輕鬆隨意……
看這樣子,對於他沈四爺沈重晏來說,狀元頭名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