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要傷心欲絕,卻不想先走的人竟是自己。
從前是擔憂‘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卻順其自然緊隨世事了。
唯獨啊唯獨; 對著一池子寶貝難以割捨。
“哎; ” 蕭賀乾幽幽嘆聲氣:
“我這一池子魚日後你若得空,便來照看照看吧。”
阿寧將一根針扎進他鬆弛的面板內,蕭賀乾又突然拍了拍手,有些扼腕地道:
“方才一細想; 我後院那些奇石可要怎麼辦?”
阿寧略微抬眼看他; 見他有些掙扎著要起身,便替他將針給取出來,蕭賀乾長袖一揮掩住手上密密麻麻的傷口,撐起了身子下了床; 嘴裡一直叨唸著:
“我隱約記得裡頭有一塊雨花石可了不得,竟在上面天然雕琢了一副西山日落圖來。”
阿寧為他披上披風,蕭賀乾腳步穩當並不踉蹌,他謝絕了阿寧提議她送他到後院的要求,只是哈哈大笑了一聲,問道:
“姑姑且在這裡候著,賀乾為您尋我那塊寶貝奇石來給您看看,那模樣也不了得。”
阿寧點點頭,聽話地候在了一邊。
蕭賀乾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屋子,不多時便消失在了去往後院的路上。
他的背脊素來挺直,縱使頑疾在身重症不治也從未壓彎它。
蕭賀乾素愛穿寬敞的袍子,偏生他身形頎長緊瘦,配上那寬寬鬆鬆的袍子,越發襯得其仙風道骨,年少時是個了不得的瀟灑人物,遲暮時也依然保有這一份卓越的氣質,委實不易。
在他幾乎快要消失在拐角處時,阿寧有些發怔地看著他,或許是因為她明白,面前的這人生命即將走向終點,東流水終駛向大海,。
說來奇怪,她在過往人生中四處走走瞧瞧,見過人生百態,不憚生老病死,她曾在一個雨夜的小山村中偶遇一位即將臨盆的孕婦,從而見證了生,也曾親手為將死之人蓋上最後一層白布見證了死,次數一多,便有些麻木,之於情感,好似沒有那麼多無端的感悟。
可今日望著這樣的蕭賀乾,她卻突然發怔了,也許這是她油然而生地對於生命的敬畏與告別,或許是因著蕭賀乾作為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友人在這些天帶給她的朦朦朧朧的回憶。
猶記得她與蕭賀乾初初相遇,彼時她年紀輕輕難掩青澀,少年模樣意氣風發,彼時他洗盡鉛華,執傘於雨下同她遙遙相望。
是同類人
故衍生出一種類似於惺惺相惜的情緒來。
現在蕭賀乾油盡燈枯,細細想來,頗是一番唏噓。
阿寧今日少見的,心情有些起伏久久難平靜,她索性坐在一邊暗自調節著情緒,卻看蕭賀乾平日裡常用的書桌上擺有一張炫白的紙,旁伴有早已磨好的硯與沾了墨的筆。
一封出自蕭賀乾手的,已然寫完了的信,又是寄給誰?
半響,蕭賀乾還未歸來,侯府安靜的過分,平日裡時常出現的小廝今日也不見了蹤影,阿寧這才注意到偌大一個侯府,好像只餘下了他們二人。
而蕭賀乾前去後院許久始終未歸。
她的眼皮突然跳了挑,阿寧慢吞吞地起了身,瞥一眼窗外歲月靜好的池塘。
適逢一尾金色小魚攛出水面搖搖尾,它復而又重重跌了回去,在周遭濺起一片不小的水花。
這是它未完的,無限的生命。
阿寧的眼皮在這時又不合時宜的跳了跳,她略微皺眉,理了理自己稍長的裙襬,緩步朝著後院而去。
竹林雅居之所以受人喜愛,不光是因著它的形態與外觀,同時也在於其的廣闊與無邊際,這委實是一間十分寬敞巨大的屋子,縱使只是從蕭賀乾的房間行至後院亦是一段算不得短的路程。
她一路走地不急不緩,眼皮卻總不斷地在跳動著,而它躁動地越是厲害,阿寧卻越是平靜。
她似乎在刻意地抑制著那股算不得好的預感,而再長的路也定有它的盡頭,阿寧終還是到達了目的地。
幸而,入眼便能瞧見蕭賀乾背對著她在不遠處擺弄著那些奇石。
“侯爺。” 她喚了聲。
“恩?” 蕭賀乾也隨即應了聲聲音無異,卻並不回過頭來看她。
阿寧這才皺了眉,大步迎上去,若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出蕭賀乾是幾乎將整個身子都依靠在了一旁的青石臺上,那顆雨花石被他捏在手裡,手指卻僵硬的緊。
幾乎是在阿寧碰到他身子的一霎,蕭賀乾兵敗如山倒整個身子頹軟下來整個人壓在了她身上,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