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大人,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早不問,晚不問,偏偏等到欽差要來的時候才問?”何貿才冷笑一聲。
“早些時候災民並沒有斷糧,我何必要問?”譚綸也是冷笑一聲,“何大人剛才又提到欽差,言下之意,倒是羅大人讓我問的了?”
“我沒說是羅大人。”何茂才立刻跳了起來,頭上的帽帶也歪到了一邊。
“這次的賑災使不就是羅大人嗎?”譚綸端起茶杯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
“你……”何貿才一邊理著披在身上的帽帶一邊問道,“是不是胡宗憲他叫你回來的?”
“在下從台州回來的時候胡部堂已經去了寧波,聽藩臺的意思,倒似我不該回杭州?”譚綸微微一笑,“況且,臬司衙門的事兒似乎不歸著布政司管吧。”
“行,那我就不管,你就去叫胡宗憲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吧。”何茂才氣呼呼的坐了下來。
第十六章 腳底抹油
當天的晚膳,是在揚州鹽商王崇義家用的。王家是大明僅有的兩家聖綱鹽商之一,王崇義的三弟又是河南布政使王崇古,豐盛自不必說。只是蕭墨軒心裡裝著事兒,臉上又得強作歡顏,那些美味佳餚進了嘴裡也是索然無味。
等回了驛館,左思右想,覺得有幾分窩囊。可翁大立,鄭必暢和羅龍文都在揚州,自個也不好先行離開,一身的力氣竟似沒地方使。於是只盼著蕭四能快些到杭州,見了譚綸,興許會有些交代。
翁大立也住在驛館裡,離蕭墨軒住的地方並不遠。這時的他,也是輾轉反側。
鄭必昌要的糧,到底是該借還是不該借。看眼下的情形,若是借,只怕便是和裕王爺對著幹。裕王爺是大明朝的儲君,即使不為自己想,也得為自個的子孫想想。可若是不借,看鄭必昌焦急的樣子,浙江的災民八成已經斷了糧,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況且事後說不定還在嚴閣老那裡交代不過去。
在床上直翻到了天邊發白,翁大立才算拿定了主意。既然誰都得罪不起。那……只有自己腳底抹油了。
“各位大人,翁撫臺吩咐下官和各位大人說一聲,南京那邊來報,說是水後出了疫病,翁大人擔心波及京都,已經先行趕回去了。”等天亮之後,蕭墨軒等人剛用過早膳,揚州知府盛儀便欠身上前說道。
“啥?他回南京去了?”鄭必昌火燒屁股般的跳了起來,他走了,自己借糧的事兒找誰去。
“鄭大人回去了?”蕭墨軒聞言心裡卻是一喜。
“今個就由下官陪著幾位大人吧。”盛儀又欠身笑道。
“哎,不用。”蕭墨軒不等鄭必昌和羅龍文開口,先站了起來,“既然翁大人已經趕回去處理水災的事宜了,我等若仍只在此遊樂,豈不有負聖上所託。”
“那……”盛儀遲疑的看了看羅龍文,又看了看鄭必昌。
兩人本來倒還想說兩句,可卻被蕭墨軒先搶了話,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大的可以壓死半條人命。
“那……鄭大人,我們是不是先把這些糧,給運到杭州去?”羅龍文略有些遲疑的看了看鄭必昌。
事到如今,鄭必昌想不答應也不行了。若是賑災的糧再不到浙江,只怕真的會亂起來。咬了咬牙,點了點頭。
就在蕭墨軒他們一行人剛登上船的那一會,蕭四也拿著張居正的親筆信箋走進了在杭州的浙江按察使司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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賑災船隊駛出邗溝,進入長江,一路正是順水。掛起船帆,上百條船一路疾馳,又轉進太湖,天黑前便就到了杭州。
鄭必昌在出發前已經派出了快船來報,所以等蕭墨軒一行人抵達杭州的時候,何茂才和譚綸等人已是候在了碼頭上。
“胡汝貞怎麼沒來?”羅龍文朝碼頭上看了一眼,並沒有看見胡宗憲的身影。
論公,他是欽差賑災使,嚴閣老面前的紅人;論私,自己和胡宗憲也有好幾年的交情。可眼下這碼頭上,卻實實在在沒有見到胡宗憲的身影。
“胡部堂想是忙於軍務,無暇來迎。”鄭必昌聽了羅龍文在問,心裡也是一動,看了看身邊的蕭墨軒,把話縮回去半句。
“哦,那他便忙他的吧,我們這些無事的人,怎好屈他的尊駕。”羅龍文鼻子裡哼出兩股粗氣,當先向船下走去。
“百姓可都安撫好了?”鄭必昌故意放慢腳步,扯過何茂才問道。
“那些個百姓不過是要糧,聽說朝廷賑災的糧船來了,也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