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也沒有下命令,索性放棄從她手裡搶奪試管。落旌看向他,反問道:“你以為你又有多瞭解中國人。”
似乎對於這個問題有足夠的自信,伊藤奈良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至少比你更加了解中國人的劣根性,還有他們的人體器官與構造。”說罷,他終於滿意地看見眼前女子慘白如紙的面容。
落旌咬著唇,一雙眼冷冷盯著他,說道:“那我也是中國人,你別忘了只要我還在,你就仍然是我的手下敗將。”
伊藤眯了眯眼,帶著被冒犯的不悅:“江口木子,你應該知道這個時候激怒我,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嗎?”可除了不悅之外,他沒有任何生氣,相反,是興奮。落旌撇過臉,她一直都不喜歡伊藤的目光,彷彿她是手術檯上待宰的羔羊。
伊藤奈良無所謂地一笑,示意下屬矇住落旌的眼睛,然後揚了揚下巴:“帶走。”
那偽軍的頭子還想說什麼,卻被伊藤的目光嚇得一哆嗦,把話嚥了回去跟著一同離開了。等他們人都走了,陳醫生和約翰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陳醫生皺著眉嘶了一聲,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日本軍官明明看到了自己卻放過了他們。
約翰扶著已經嚇得直打哆嗦的林玉茹,問道:“落旌怎麼辦?”
林玉茹紅著眼急道:“……對呀,落旌可怎麼辦?日本人怎麼會輕易放過她?!老陳,你趕緊快想想辦法救救落旌啊!”
約翰安慰著急哭了的林玉茹,說道:“你先別急,我覺得落旌跟那個日本人是認識的。這總能給我們找出一點周旋的時間來想辦法。”
陳醫生回想了一下那些日本兵身上的標誌,眼睛一亮,當機立斷:“我記起來了,那不是普通的軍隊是日本兵的防疫給水部!而據我所知,這裡離得最近的是日本在南京的榮字第1644部隊!咱們快回去,讓軍方的人查一下他們到底在哪兒!”聞言,幾個人都認同了陳醫生的話,都趕忙疾步離開了這裡去找人幫忙。
落旌蒙著眼睛被帶上了車,但自從上車開始,她就感覺自己一直在被人深深地注視著。女子側過臉,忍不住皺眉問道:“你打算一直不出聲?”
坐在落旌對面的伊藤奈良笑了笑,挑了一下眉毛:“你怎麼知道我在?”
“感覺。”落旌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恐怕不知道自己看人的目光有多冷。”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冷。宛如一條黑蟒正在看著獵物,在那冰冷的眼神裡,幾乎讓人覺得蟒蛇下一秒就要將自己撲倒然後瞬間用力絞死獵物再一步步品嚐美味般吞掉自己。
伊藤低沉沉地笑起來,舒展的眉眼抹去了幾分戾氣:“我記得當年你是去了美國。真沒想到,我還能在中國遇見你。”他還記得當年自己發過誓,那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幫江口木子。而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幫忙,也讓他在石井四郎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落旌緊緊攥著手中的試管,而她這個小動作落進了伊藤的眼中,只聽女子說道:“我是中國人,不管怎樣這一點都無法改變。”
“我真是喜歡你……”
落旌心裡一跳,只聽伊藤悶聲笑道,“這一點,明明害怕得要命可還強撐著。你不必那麼緊張,我現在並不想要你的命,我還要等著看一場大戲,等我什麼時候看膩了,也許就會殺了你。”男人在談論人命的時候,就像討論天氣一樣自然。
他簡直就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鬼。落旌這樣想著,緊緊抿著唇不想再說話。
車開了很久,不知道去了哪裡,而落旌眼前被布蒙著一片漆黑,也分辨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伊藤靠在車窗上,也不管落旌聽沒聽,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來了中國已經十年了,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如今的麻木,我敢說如果現在我們再比試一場,不論是哪一科你都會輸給我……我們在馬路大身上試驗了不少,人體的秘密對於我來說已經差不多跟張白紙一樣,可我在兩年前就覺得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馬路大?”落旌皺眉,“……原木?”
伊藤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聲:“我差點忘記了,我們不是一路人。那就是中國人的意思。”
長途坐車加上伊藤的話讓落旌覺得噁心,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噁心與鄙視。而伊藤看見她的神情自然明白她在想什麼,不過也不惱:“我還記得當年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著所謂不應該拋棄任何病患那種歪理。一群沒腦子的人也被你騙得團團轉,呵,不過很快你就會發現,你所說的那些話才是一推就倒的虛無謊言。”
落旌強自壓抑著心裡的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