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些專掘遺骨的官差,隨意挖了,拉拉雜雜裝滿一車,帶回城裡,哄騙那些得不到出關令又想找尋親人的百姓,敲詐些財物,這都是常事。
百姓們對此只有疲累二字。
鳳沼關和皚山關都是易守難攻的型別,西秦雖兵強馬壯,但多年以來最多打進鳳沼關外城,切斷其周圍所有商路,卻始終無法挺進河洛平原,只有不斷地征戰,不斷地消磨著鳳沼關的牆皮。
一關之隔,因今年以來與西秦的商路開通,鳳沼關可見地富庶了起來,提供給往來客商邪教的酒館客棧建滿了大街兩側,關內的百姓們衣飾上的色彩也斑斕了許多。
“新到的兩年遺骨,二十斤一兩自己挑!”
吆喝聲從街角傳進酒樓裡,樓中一位飲酒的中年儒士手中酒盞一停,細細聽著那賣骨人的吆喝,不禁幽幽一嘆。
“如此兵戈之災……何時休。”
“葉公既然心懷仁善,與其徒耗光陰于嗟嘆生民之苦,不如早作決斷,是袖手旁觀任鐘聲淪落苦海,還是出手救濟世人,總要有個定論。”
坐在儒門葉斐公對面的是一個裹著暗紅斗篷的僧人,他一隻手似乎有些焦慮地捻動著佛珠,另一隻手掩在袖下,衣服勾勒出那隻手的形狀,有些怪異。
葉斐公笑了笑,放下手裡的酒杯:“我儒門初承了劍聖的遺業,腳跟還不穩,雖有鴻鵠之志,無奈門中弟子都資歷尚淺,恐怕是無法將未來賭在一個懷恨而來的說客身上。”
“葉公何以見得貧僧懷忿?”
“江湖上已有傳聞,說衛盟主已盯上了你,若非摩延提首座派人相救,你就不止是拔指之刑那麼簡單了。這些時日被清濁盟追得四下躲藏,你寶音王的肚量我不知,換了我,卻是忍不得的。”
寶音王妖異的面容染上一層霜寒之色,闔目道:“貧僧此身不過一具紅塵皮囊,若能得度世人,便是切碎了奉給衛盟主也無不可。”
“摩延提的首徒是否真的四大皆空我不知,但衛盟主我倒是有幾分信其為人的,我這兒初涉江湖,若是因你開罪清濁盟,怕是得不償失。”
儒門葉斐公是儒門中的異類。
他是東楚有名的大儒,卻因幼承武訓,對江湖之事比對仕途更興趣,看清了儒門若只是困囿於研習先賢經典,勢必越走越窄,遂決意效彷彿道兩家,融儒與武,企圖將儒教佈道於江湖武鬥之上。
葉斐公本人不止在東楚朝中廣佈門徒,在江湖上亦是自成一派的高手,一旦借世事抵定諸子臺地位,他的成就將不亞於建立苦海的圓如上師。
這是個學盡了儒學中所有圓滑之道的唯利益至上者,寶音王自知不好說服,道:“提到衛盟主,葉公怕是早已與之樹敵而不自知吧。”
“此話又從何說起?”
“葉公就未曾察覺近來盯著你儒門的眼線也越發多了?怕是不知佛子溫儀已將濁世論清始末告知了衛盟主,她已知曉你參與了衛皇與東楚太上皇的協議,說不準,待她成勢,葉公的下場比之貧僧,也好不到哪兒去。”
“佛子溫儀……”提到這個人,葉斐公略一沉吟,他知道這個人的智慧遠比其餘二位年長的佛子難纏,只是沒想到為了抑制儒門入世爭鋒,他竟這麼早就給他無形之中樹了個強敵。
“你說的倒也是,只不過為你密宗的行動,開罪一個清濁盟已是極限,背後還有一個白雪川,這個墮魔之輩連你密宗都已放棄正面招惹了,何苦要拉我儒門下水?”
寶音王此時停止了捻動手中念珠,睜眼道:“事到如今,告知葉公也並無不可。密宗之所以不動白雪川,正是為了要他更深地墮魔。”
“哦?我只知他是我儒門先輩遺孤,乃是因你密宗對其擅自幽禁才使得他心性大變,按理說作為儒門中人,應為他向你密宗尋仇才是。”
“葉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貧僧十數年前見白雪川之時,便知此人心性易行偏激之道,必入不得正途。彼時首座師尊不信,欲以大道相度,反弄巧成拙,激發其魔心,萬般無奈之下才不得不採納了貧僧的建議——待白雪川造下惡業之後,殺之,證密宗無量道。”
葉斐公一時凜然,道:“傳聞密宗首座欲破唯識法相,必先斬天魔,這個所謂‘天魔’便是他?”
“然也。只要得度白雪川往生極樂,有首座在,這海內之地,便無人再能阻密宗傳道教化萬民。”
江湖上的爭鬥總有個限度——你武功再高,一旦有所妄為,立時便有與你同等階的高手來阻你,故而武功高到一個境界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