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他站直身繼續前行,雙手負在身後,目視前方。
如果耳朵尖別紅的話,那姿態可真是一身浩然正氣。
趙蕎倏地赧紅了雙頰,咬牙跳腳:“回頭我就叫祁威攢個最新的本子:‘金雲內衛左統領賀大人當街撕掉正氣畫皮,口頭調戲良家少女’!”
“嗯,雖說話本子,也要講究嚴謹,”賀淵仍舊目視前方,點了點頭,唇角揚起得逞的笑弧,“記得讓祁威寫清楚,調戲的良家少女是‘趙二姑娘’。”
“賀淵你臉呢?不要了嗎?!”抓狂的趙蕎從腰間抽出香木小扇,以極其兇猛的手速扇動起來。
相較於她的暴躁,賀淵十分平靜,還無比順手地接過她手中的扇子替她扇起來:“不要了。”
回京的路上就想好的,沒臉沒皮也要纏著這姑娘,絕不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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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淵與趙蕎再次上演了讓柳條巷眾人熟悉的那一幕幕,時間彷彿回到昭寧元年開春剛從溯回城抵京的那陣。
已復職的賀大人莫名清閒,每天跟前跟後,彷彿長在了大當家身旁。
每日清早就去信王府門口蹲點,總能在非常恰好的時機躥上趙蕎的馬車,一路跟到柳條巷。
因為之前出京時有說書小少年祁威與說書班子的人同行,祁威和那個說書班子的十幾人一開始還習慣地喚賀淵“二當家”,被趙蕎訓了個滿頭包。
之後大家不這麼喚了,賀淵倒頗有“二當家”的自覺,每日還搶祁威的活,窩在書房幫趙蕎念那些雞零狗碎的訊息和雜報樣本。
趙蕎一開始還心懷僥倖,希望兇巴巴對他很壞能讓他知難而退,到後來卻只能焦慮惱火又拿他沒法子。
打是打不走的,畢竟她手底下真找不出能打贏他的人,又不能當真以命相搏。
罵也是罵不走的,因為他學會了有選擇地“耳聾”。
耍流氓窘得他落荒而逃?不可能的。他不知打哪兒學了汙七八糟的東西,流氓起來趙蕎已然不是對手。
一連五六天被他這麼跟前跟後,趙蕎也不敢往広嚴寺那邊去看歲行舟的進展,只能吩咐銀瓶單獨去,等她下午回王府後再問銀瓶幾句。
廿六日黃昏,銀瓶從広嚴寺回到信王府,將玉龍佩轉交到趙蕎手中。
“歲大人說,成了。只是他自己的情形不大好,當時就倒下了。結香帶了人將他送回家照應著,看樣子怕一時三刻沒法面聖自首。”
“也不差三五日,正好明日內城大宴,我先探探陛下與帝君的口風吧,或許還能爭取些餘地呢?”趙蕎接過玉龍佩,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你明早還是做些吃的,再帶上鮮于蔻一起去他家替他把個脈。”
鮮于蔻到底是趙蕎家醫,雖不是什麼名家聖手,尋常病痛還是沒問題的。
五月廿七,昭寧帝與昭襄帝君為賀淵及十五位在松原之戰有功的金雲內衛設宴慶功,也邀了幾家地位舉足輕重的宗親、重臣攜家人通往內城赴宴。
趙蕎也在受邀之列,原本該與兄嫂及四弟趙淙一道進內城的。
可她早起梳妝完畢後,想想還是不放心,對兄嫂和弟弟打了招呼,便與銀瓶、鮮于蔻一道先去了歲行舟的家中。
歲行舟是鴻臚寺賓贊,不大不小的六等文官,雖不至於拮据,但也沒多豪闊,數年積蓄連同妹妹託人帶回的餉銀,再加上早年歲大年還在時攢下的微薄家底,堪堪只夠在城東買下個極小的宅子。
當初他與歲行雲琢磨的是兄妹倆先湊合這小宅子,左右歲行雲常年戍邊,幾年才回來一遭,倒也不顯侷促。
可昨日阮結香帶了兩個人送他回來,三人便留在此照應,這會兒又加上趙蕎、銀瓶、鮮于蔻,頓時就顯得裡裡外外到處都是人。
鮮于蔻將眾人都攆出去,只留趙蕎在旁看著。
歲行舟的臉色比前些日子趙蕎在広嚴寺見他時更蒼白了,唇上都沒了血色。
他躺在床上懨懨無力,虛弱地對趙蕎歉意一笑。
把脈一番後,她疑惑道:“歲大人這是怎麼了?脈象弱得不像話。”
趙蕎想了想,讓鮮于蔻先出去,才低聲問歲行舟:“你莫不是也用命換的?”
“不是。用別的東西換的。不必擔憂,玉龍佩脫手後就是這樣,歇幾日就會恢復,服藥是沒用的,”歲行舟氣息虛軟,笑意卻還是溫和的,“二姑娘今日盛裝,是要進內城赴宴?”
“嗯,”趙蕎低頭看看腰間的玉龍佩,“要不,我還是把它給你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