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郊殺掉那十一個刺客不是因為天性暴戾嗜血,不是內心被激發了什麼陰暗扭曲的東西。
她太需要確定自己依然是和大家一樣的正常人。但這話不能由別人來直接告訴她,只能是她自己告訴自己,這樣才會好。
所以賀淵這般看似輕描淡寫的笑言,比什麼樣的安慰都有用,且正確。
柔和淡嗓輕易穿透嚶嚶嗡嗡的嘈雜,如沁涼微風悠悠拂過,吸引了趙蕎倉惶凌亂的心魂。
她緩緩揚起睫,扭頭覷向他,話尾隱隱打顫:“你?怎麼會?”
明明腦子懵懵的,卻還是會對他的事感到好奇。
大家都說,金雲內衛左統領賀淵,那是天子身側最鋒利的一把匕首。
入內衛五年從無敗績,何等威風,何等英武。好像只要有他在,那些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宵小就絕不會得手。
這樣厲害的賀淵,當年初次殺敵後,竟也曾有這種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古怪與脆弱嗎?
賀淵抿笑頷首,眉梢揚起,像個賴皮少年:“那年我才十五。就不許我也有弱小可憐無助的歲月麼?”
趙蕎聽得唇角揚起,先前充斥在耳邊的嗡嗡聲漸漸退去,心底一片柔軟,有淡淡遺憾。
十五歲的賀淵啊……
那年鷹揚大將軍賀徵與國子學典正沐青霜大婚典儀,十二歲的趙蕎也隨家人前往大將軍府賀喜。
當時賀七公子或許在禮簿處幫忙迎客?又或許曾給小孩子們分發糖果點心?
若那時就知將來有一日會與這人手牽手走在街頭,那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從熱鬧的喜宴人群裡將他扒拉出來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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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緊張兮兮在城南逛了有半個時辰後,趙蕎後背便沁出薄汗,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
賀淵見她臉色就知已差不多,便帶她回去。
到賀淵宅中沒多會兒她便開始起高熱,還囈語胡話,險些沒將阮結香嚇哭。
韓靈信誓旦旦保證這是好轉的跡象,賀淵看著趙蕎那模樣雖是滿眼心疼,卻也中肯點頭認可了韓靈的說法。
之後便是行針、喂藥,再由阮結香守在榻前反反覆覆替她擦身降溫。到丑時初刻,她的體溫總算穩下來,迷迷糊糊問阮結香要了水喝。
喂她喝過水後,阮結香趕忙出去告訴在外頭守了大半夜的賀淵與韓靈,兩人俱都舒了一口氣,這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趙蕎卯時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