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氣得再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就是。”說完,她笑意狡黠地抿唇站在原處,故意踏出腳步聲。
書櫃背後立時傳來“篤篤”回應。
趙蕎鬆了一口氣,伸手扳動了書櫃角落的琥珀瓶機關。
因這間暗室記憶體有不少內衛機密卷宗之類,加之通風口也狹小,為防走水就不點燭火,牆上鑲嵌了數顆火齊珠做照明用。
內有一張小床,床畔有桌案,桌案上有一個小小的“仙人承露”形銅燭臺,那“仙人”捧過頭頂的盤裡放著一顆碩大夜明珠。
夜明珠的白光與火齊珠的紅光瑩瑩交駁,溫柔裹覆著桌面那個桃花神面具。
賀淵抱膝坐在床榻正中,背靠著身後的牆面,手邊是一沓開啟的卷宗。
此刻他已換了天青色絹袍,外罩薄薄的雲霧綃,又是那個俊朗端肅的冷冰冰了。
他的長睫落寞輕垂,嗓音淡淡:“怎麼過來了?”
趙蕎走過去,大剌剌踢掉繡鞋,上去與他並肩而坐。
氣氛有點尷尬,她一時不知該怎麼打破僵局,只好先從不是很敏感的話題開始,噙笑做閒聊狀:“今日幸虧你在,不然我就那什麼了。聽說今日在渡口的刺客總共是三名,另兩名是被活捉了麼?”
“嗯。交給大理寺了,秦大人親自審,若運氣好的話,或許會問出那名神秘人的身份。”
趙蕎搖晃著身軀,肩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撞向他:“好了好了,明人不說暗話,我特地來認錯的。我錯了,今日不該笑你,不要生我氣啊。”
關於哄人開懷這件事,她實在不太熟練。畢竟以往都是賀淵哄著她多些。
可她心裡明鏡兒似的,今日確實她著實傷了賀淵自尊,這回必須她來哄。
“沒生氣,”賀淵勾了勾唇角,順手捏了捏她的臉,“你沒當場笑出聲,已經很給面子了。”
雖他已儘量說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調侃語氣,但趙蕎還是能察覺到他的鬱悶懊惱。
“其實挺好看的,我都自慚形穢……唔。”
趙蕎又被捂住了嘴。她倒也不惱,反而有點想咬掉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舌頭。
賀淵收回手去,悒悒不樂地斜睨一眼過來:“換個話題。”
這些年他喬裝扮作女子裝束雖不多,但也有那麼三五回。職責所在,使命必達,對他來說這原本不是什麼值得羞恥慌亂的事——
前提是沒被自己心愛的小姑娘瞧個正著啊!誰想用那種奇奇怪怪的模樣出現在心上人跟前?不要點面子的嗎?!
越想越悶,胸腔裡氣血翻騰,慪得腦仁直髮木。
趙蕎歪著腦袋打量他鬱氣流露的側臉,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話題:“三名刺客,你當場誅殺了一名,你的同僚們又活捉兩名,岸上那麼多人竟沒一個察覺的嗎?”
“除了那三名刺客,當場所有人都看著夏儼。我們動作不大又提前有預判,沒人留意。”賀淵雖興致不太高,卻還是耐心解答。
趙蕎心中像被針尖劃過,倏地疼到呼吸一滯。
今日在渡口,賀淵與他的同僚們默默完成了那麼重要的一樁任務,卻不會被人頌揚,不會被人稱讚。
春日裡松原之戰也是這樣。
他和他的同僚們為拿下松原四城,提前在城中潛伏摸底,將總要訊息源源不斷傳給沐霽昀做排兵佈陣的參考。攻城那日又拼了命去開城門。
可最後舉國頌揚的是沐霽昀將軍,賀淵和他的同僚們在人們口中沒有姓名。
金雲內衛的宿命啊,付出時傾盡所有,驕傲、顏面、名聲甚至性命,
卻永遠不可能像夏儼那般得到眾人熱情的擁躉與追捧。
因為不會有太多人知曉他們所做的事。
趙蕎眼眶一紅,想也不想地伸出雙手捧住他的兩頰,將他的臉轉過來面向自己。
“我就沒有看著夏……”這話還沒說完她自己就覺虧心,忙改口,“至少你出現以後,我就只看著你了!”
賀淵望進她瀲灩眸底,唇角輕輕上揚:“你就是想看我笑話。”
“我承認,剛開始是壞心想笑話你沒錯。可我一抬頭就笑不出來了!你是不知你有多好看!當時我心裡就怦然這麼一動,若不是眾目睽睽,說不得我就當場將你給生撲了!”
趙蕎生怕他不信,那語氣誠懇中帶著幾許狗腿,誇張裡藏著八分真心。
一聲低低沉沉的輕笑自賀淵唇間逸出,這回是真正的開懷,眼角眉梢全都像被春風拂過,繾綣溫柔,沾著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