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楊致請辭的奏章道:“楊卿,你的第一道辭章請辭徵楚大將軍一職。交割兵權由葉闖暫代,這還說得過去。可另三份辭章一股腦兒呈上不說,只是籠統聲言辭卻一切官爵,你連朕會如何封賞都不知道,也隻字未提。是不是太離譜了?朕記得當日你曾說過,給不給是朕的事,受不受是你的事。但你這麼個辭法,又將朕置於何地?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一點?”
楊致毫不猶豫的答道:“微臣正是顧及到了皇上的臉面,所以才決定在長安逗留十天半個月。若非如此,微臣只需遣人送來辭章便是,何必不遠千里再來長安?微臣以為,說到心急,也應該是皇上更為心急才對。”
楊致這話,只是半真半假。因滅楚而成神,卻可因功成身退、辭卻一切官爵而入聖。成神也好,入聖也罷,如果得不到官方承認,通常只會以悲劇收場。岳飛夠牛逼了吧?可他冤不冤?所謂武穆、忠武都是追諡,鄂王也是追封。什麼追諡、追封都是假的,力爭好好的活在當下,那才是真的。當年楊致不也被先帝追封為忠武公麼?那可是半點都沒耽誤安貴侯家的死鬼孩子當街攔轎調戲沈玉!
沒了官爵又怎麼了?日後哪怕是見了楊家的一條狗、一隻雞,誰不得小心掂量掂量?
但在趙啟聽來,那就滿心不是滋味了。敢情你卸任來到長安,還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面子是吧?……你還當我是皇帝麼?
趙啟從被冊立為太子到登基繼位,執掌大夏國政足足五年有餘了,心性與涵養經過磨練,早已過了實習期的生澀,日臻圓熟老練,確然長進不少。
為了平息心頭升騰的怒氣,抿了一口茶,問出了兩句廢話:“哦?楊卿當真以為,是朕心急了嗎?”
這次召見,趙啟並未令金子善退下回避。君臣二人話到此處,金子善不禁暗暗叫苦,心知或會就此談崩,翻臉相向。輕咳幾聲,向楊致躬身問道:“楊侯,茶水已涼,可須換過一盞?”
“金兄有心了。不用。”楊致當著皇帝的面稱其為“金兄”,表示了對金子善的尊重。一句“有心”,算是理會了他良苦用心,但今日這事實在不是一個內宦可以摻和的。
一語雙關的道:“人還未走,怎會茶涼?冷茶冷水,我前前後後喝了十幾年,也喝得習慣了。我還不老,相信總有一天能喝上一口熱的。我有一個視若叔伯的長輩,眼見行將入土,在去日無多的有生之年想要喝上一口熱茶,只怕是難咯!”
趙啟就算涵養再好,也難以忍受楊致夾槍帶棒的話外之音。登時臉色一冷:“楊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把話給朕說清楚!”
我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清楚嗎?徐文瀚之妻田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死於皇帝眼裡的“楊黨”之患。楊致故意挑起話頭,但在皇帝首先翻臉之前,絕不會輕易上當,讓趙啟坐實結黨之名。
一臉無辜的道:“微臣只是有感而發,如若因此而導致皇上不喜,也是無心之失,還望皇上恕罪。”
作勢起身道:“皇上威權日重,微臣不勝惶恐。皇上國事繁巨,微臣不便久坐相擾,就此告退,靜候旨意。”
趙啟語氣生硬的道:“楊卿這就想走了?朕若非要留你呢?”
楊致笑問道:“敢問皇上還有何事吩咐?微臣洗耳恭聽。”
趙啟不禁一時為之語塞,將早已放涼的茶水送至嘴邊吹了吹,面無表情的道:“楊卿只打算在長安逗留十天半個月,朕實有不捨。楊卿暫且安心在長安住個一年半載再說吧!”
楊致眼睛都不眨的道:“好啊!微臣正好也想領略皇上的厚賞加封是何等的風光!反正在長安別無掛礙,哪裡都想去看一看,哪裡都想去走一走。在辭卻官爵之前閒來無事,與朝中諸多臣僚走動走動,去軍中與諸多將士切磋一番武技,與文人士子談一談詩文,去市井街肆之間逛一逛,實乃求之不得。什麼時候住膩味了,什麼再回信陽也不遲啊!”
楊致的回答令趙啟為之氣結,瞬間無語。用前世的話來說,您以為是下基層體驗生活嗎?您還嫌名頭不夠響亮?你以為長安是你家後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這麼呆在長安,是為了噁心誰?鬼才願意留你呢!
趙啟在皇帝這個極具挑戰性的工作崗位上幹得熟溜了,心氣自然見長。有時候難免想當然的認為,無論是誰都應該無條件的服從我的意志,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趙啟還沒有意識到,楊致已經完全摒棄了幻想,把他當成了對手,似乎也不怎麼在乎二人的關係惡化升級為敵人。
楊致好整以暇的蔑視之意,一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