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瀚坦然承認道:“確然如此。古語有云: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愚兄怎會不知?做,總好過不做。何況什麼都不做的話,日後皇上在這一節上說道起來,那便是有罪了。”
秦空雲憂慮的問道:“三弟是說大哥對衛肅虛與委蛇聊做應付了?難道不怕後患無窮麼?保全太子xìng命還好說,勸諫皇上罷兵免賦改變國策,怕是有些難了。若衛肅此番能得不死,而大哥的允諾日後無法兌現,衛肅重又鬧將起來便難以收拾,豈不十分糟糕?”
楊致嗤笑道:“可愛的二哥,老徐跟我這兩個月以來那許多口水莫非都白費了?皇帝已年近huā甲,大哥曾言他體胖而多勞,權重而多憂,必非長壽之人。你以為皇帝在伐唐班師途中路經廬州時,是有意一味裝病?你以為大哥剛才說皇帝jīng神百倍,是什麼好事?此番太子謀逆幾乎得手,你以為皇帝如今想來就不後怕麼?”
“皇帝自知只怕年命不永,務求在有生之年完成兩樁任務。一是力保大夏朝局穩定,人心安定。各處邊境易攻為守,力保維持現狀,必要時甚至可能稍作戰略退卻。其二則可稱之為壓倒一切的國之重務了:選擇並悉心栽培一位皇帝稱心的繼位之君,實現皇帝未能完成的一統天下的宏願。”
“皇帝原本就沒打算要太子的命,為求重聚人心、積攢國力、平穩jiāo班,至少在三五年內不會發動擴張戰爭。所以說大哥無須向衛肅允諾什麼,更無須立下什麼毒誓。衛肅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大哥只不過是順水推舟。”
“原來如此”秦空雲登時恍然,隨即喜道:“我真是昏了頭了你們早就說過,我秦氏也能過幾年輕鬆清靜的日子了不是?”
徐文瀚與楊致相視一笑道:“憑心而論,也虧得衛肅平日為人清高天真,是以牽連甚為有限。太子倒是比衛肅好相與多了,塵埃落定之後求生十分強烈,不需我做任何點撥,就能順著我的意思舉一反三。其餘諸如李氏三侯一類,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從犯,自然拿他們當從犯看待便足矣。他們比太子更為不堪,甚至有人為求活命,不惜把一應罪責都往太子頭上堆砌。”
秦空雲聞言卻是一副與太子引為知音的神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嘛太子已做了十六年的儲君,攝於皇上的威權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哪一天不是戰戰兢兢?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楊致與徐文瀚不禁又是會心的相視一笑:秦公與皇帝相jiāo二十餘年,又有哪一天過得輕鬆自在,膽敢掉以輕心?秦空雲與太子感受相似,那也難怪。
“對付裴顯中卻令我心中委實不忍,甚是糾結。”裴顯中因太子一案而近來聲名大振,一談及這位體重意外少了二兩的shì讀郎,徐文瀚頗有愧sè:“說實話,事先連我都未曾料想那廝竟是十分硬氣。無奈為了替太子與衛肅脫罪,為了丟擲他來平息皇上心中無處發洩的沖天怨氣,我也只得硬起心腸了。我平日最恨獄訟黑暗草菅人命,最見不得顛倒黑白屈打成招,不想此番居然身體力行親手炮製且不說裴顯中業已不chéng人形,比死人僅只多了一口氣。為做成證據充分的鐵案,僅是生拉硬扯來的所謂證人,在認罪畫押後為求滅口,仍是被我用刑杖斃者不下二十人雖說成大事者不拘xiǎo節,然則愚兄午夜捫心,仍是愧疚之極”
楊致與秦空雲完全能夠想象得到,裴顯中那種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是怎樣的悲慘,那二十來個倒黴蛋“證人”上天無路、遁地無mén時是何等的絕望。如果非要給他們一個說法,只能稱之為luàn世強權法則。
徐文瀚一介手無縛jī之力的書生,親手泡製此等冤獄,可想而知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這些話似乎在xiōng中憋留已久,不吐不快。說完之後眼神略顯空dòng的長嘆一聲,似乎輕鬆了不少。
luàn世強權法則,本就是由強者制定。楊致勉力笑道:“佛說,他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國為民才是大慈悲,大哥切莫過於自責。——如此說來,你準備上呈皇帝的結案奏章,想必早已寫好了?”
徐文瀚面無表情的道:“原任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世受皇恩不思報效,喪心病狂挾持太子意yù謀逆篡位,罪大滔天。擬判抄沒所有家產充公,本人鞭屍棄市,滿mén連坐腰斬。”
“原任東宮shì讀裴顯中,希圖無妄富貴,慫恿太子不思進取屢屢失德在前,夥同罪魁趙天養挾持太子謀逆篡位於後,罪大惡極。擬判抄沒闔族家產充公,本人凌遲處死,裴氏九族連坐,腰斬棄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