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越的水潤瑩澤,唇瓣微微顫抖著,狀似泫然欲泣。
鐘意正欲開口詢問,卻見鍾文背在身後的手忽的拿出一塊搓衣板來摔在地上,噗通一聲就跪了上去,老淚樅橫地嚎道:
“意丫頭啊,二叔對不起你呀!”
嗯?
鐘意見此,眉心猛地一蹙,一把抄起了門邊的燒火棍子握在手裡,看著跪在搓衣板上的鐘文,眉宇間透著一種非常低調且蓄勢待發的殺氣,語氣卻是淡淡:“你又去賭了?”
一陣晚風輕拂,鍾文柴火似的身板兒在風中幾不可見地抖了抖,面上的神色愈發悲慼,卻非常迅速地解釋了重點:
“沒有。”鍾文頓了一下,又加強了一句,“真沒有。”
“哦?”鐘意眉宇間的殺氣減弱,“那你喪著臉做什麼?在衙門裡打盹偷懶又被上司抓著了?”
鍾文搖頭:“沒有。”
“哦?”鐘意有些奇怪了,那這回會是什麼?
真不怪鐘意第一反應是鍾文出去賭了,實在是過去的十年裡頭自家二叔著實沒有少幹這樣的事情,將原本就不算多的家產輸得一乾二淨還叫債主追上門來,差點連這麼間小破院子都輸沒了。
幸好鐘意及時領悟了隔壁賣豬肉的林嬸子用剁肉刀子頂在丈夫脖子上,而成功解決丈夫多年來在外喝花酒的惡習的精髓,如法炮製,以燒火棍子的力量,成功幫助鍾文克服了賭桌的誘惑,實乃鐘意這十九年來最大的幸事。
“意丫頭啊,你聽二叔跟你慢慢解釋……”鍾文低著腦袋,膝蓋偷偷往搓衣板旁挪了挪,“那個兵部的宇文大人你知道吧,就是總逛花樓那個。”
“嗯。”鐘意應了一聲,鍾文雖然不成器,但好在當年鐘意他爹還在的時候替鍾文在兵部職方司裡謀了一個主事的位置,不是什麼有油水的地方,但好歹還能混兩個俸祿。而那個宇文大人,便是職方司裡官職最高的那個。
“上幾個月,我在外頭辦事的時候不巧看見了他在外頭新養了一房私房菜,原本是打算爛在肚子裡頭的……可就前兩天我跟人喝酒喝大了,不小心……不小心……”
鐘意的一手叉腰,冷冷道:“不小心就說了出去。”
“是……你也知道他家裡那母老虎,孃家背景又硬,知道這事兒以後立即就打上門去,把那嬌滴滴的小美人給隨便發嫁了一個流浪漢子。那宇文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知道事是從我這走漏之後就總想找我茬,可你二叔我行得正坐得正,他找不出麻煩來,於是就……”
鍾文偷眼看了一眼鐘意,默默地把膝蓋移回了搓衣板上,“於是他就想出了毒計,不知從那裡弄來了你的生辰八字和畫像,遞進了宮裡……”
鍾文語畢,鼻子一抽,哽咽著嗓子就嚎道:“意丫頭,二叔毀了你的一輩子,二叔對不起你呀!”
把她的生辰八字和畫像遞進了宮裡?鐘意想了一下,瞬間就明白了宇文大人的險惡用意。
這是意圖讓她嫁給宣威大將軍,進入遺孀預備隊候選呀!
“意丫頭,”鍾文抹了一把眼角,眸中忽然迸發出令人生畏的堅定意志力,“你放心,二叔肯定不會送你進那火坑的,二叔就算是求,就算是跪死在大將軍面前,也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二叔。”鐘意伸手拍在了鍾文的肩膀上,對著鍾文那悲傷又憤怒又堅定的眼睛,非常認真地用小手指尖比出了米粒兒的大小:“二叔,你覺得以你的官職品階,需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讓皇上,讓大將軍從底下的旮旯裡頭扒拉出我的生辰八字?”
一個小小的兵部職方司主事的侄女,和一群王公大臣的貴女,那一沓畫像與八字她連墊底的資格都不夠。
“呃……”
鍾文聞言,眸中的悲傷驀地一頓,鐘意已經撣了撣自己的裙子跨進了屋裡,以至於沒有聽清鍾文囁喏著不敢大聲的話:
“我是不夠,還有你爹……”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已故龍威大將軍之女鐘意,心標婉淑,齊莊知禮,性稟惠和,行推柔順……堪為良配,故此賜婚宣威大將軍寧祁為妻,天作之合,金玉良緣,著選良辰吉日成禮,欽此。”
聖旨賜到眼前的時候,鐘意覺得,皇帝和大將軍的眼睛很有可能是倒著長的,否則為何能夠看到應該壓箱底的自己的畫像和八字?當然也同時想起來了她那個十餘年前戰死沙場屍骨無存的爹爹,龍威大將軍鍾武。
說來他們鍾家也勉強算半個簪纓之家,這近百年內戰事頻起,她爺爺那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