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聰明人,不可能不知攪進陸家這樁事會有何隱患,但仍是這般做了。
若為自家利益倒還好說,若真是因著他女兒,那這是何等深情厚愛?
陸文瑞深吸一口氣。他還真沒瞧出江廓深藏不露,只知他平日交際廣泛,十分勤勉,從前也跟著一群士子找孫先生指點過文章。
江廓察言觀色,似是忐忑不安:“姑父若是……若是覺著侄兒挾恩圖報,侄兒也無話可說,只是淘淘……”
陸文瑞盯著他:“你如何證明此事乃你所為?可敢與孫先生當場對質?”
江廓躬身:“自是敢。”
陸聽溪一碟子米麵蜂糕下肚,甘松來報:“姑娘,人來莊上了。”
陸聽溪趕過去時,陸修業正立在書房外頭——陸文瑞在莊上有一處書房。
“父親、孫先生還有江廓都在裡頭,”陸修業道,“才進去,估計得好一會兒才出來。”
陸聽溪點頭,立到了陸修業身側。
“姑父怎仍是不信,”江廓苦笑,“姑父不信侄兒,難道還不信孫先生?這可是連孫先生都承認的事。”
陸文瑞總覺哪裡不對。方才他去找孫大人核實,大人起先只說自己背後無人授意,後又委婉表示不能奉告。他再三懇請相告,孫先生猶豫一番,肯定了江廓的說辭,見他狐疑,又命人回府去取據說是江廓先前寫給他的勸說信,如今信還沒到。
別院人多口雜,在兒子的提議下,他請先生來陸家這處莊上詳談。
江廓看了眼坐著喝茶的孫懿德。
他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讓孫懿德答應幫他。這件事最大的弊端就是他在等待與陸聽溪成婚的這兩年內,可能受孫懿德掣肘,甚至不得不為其做事。但他算過賬,即便如此,亦是值當。
江廓覺著此事已定,心中舒暢悠然,面上卻還要做出憂愁苦悶之態,在陸文瑞身旁垂手而立。
少頃,孫家的下人回了。
孫懿德接過信遞給陸文瑞:“陸大人過目。”
江廓嘴角微揚。
那封信是他一早備好交給孫懿德的,防的就是陸文瑞這一手。
他已經開始暢想陸聽溪聽到她將來要嫁給他時的神情了。他這小表妹對他不冷不熱的,他也不太介意,橫豎小姑娘還沒開竅。他八面玲瓏,能說會道,模樣亦生得不俗,他有十足的耐心讓陸聽溪在這兩年間傾心於他。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他已經開始考慮他跟陸聽溪的孩子叫什麼了。
待他回神,卻忽覺屋內氛圍古怪,轉頭一看,陸文瑞一把將信摔給他:“自己看!”
他心裡一咯噔,接過一看,大驚:“這怎麼可能!”
這根本不是他備好的那封信,這上面寫的分明是……
孫懿德笑道:“你看老夫寫的可還詳盡?”
信上寫的是江廓讓他扯謊的來龍去脈。
江廓面色青白交加,捏著信紙的手攥得青筋暴突。
陸文瑞冷笑:“先前我只道你雖出身不高,但人品總算端正,也肯上進,如今看來,你非但是個齷齪鬼,還為了往上爬,連臉皮都舍了!沒臉沒皮的東西,還想娶我女兒?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性!”
“往後都滾得遠遠的,別讓我再瞧見你!”
江廓有生以來,從未如眼下這般窘迫過。他本就心性敏感,極端自尊,而今被人戳著脊樑骨罵,只覺萬千芒刺在背,彷彿千斤壓頂,抬不起頭。
腦中紛亂,渾渾噩噩,極度羞窘之下,他已經聽不清陸文瑞後來都罵了他什麼。從書房出來後,他仍如墜夢裡。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孫懿德為何要佯作答應他?
“表哥臉色似乎不太好,”陸聽溪笑道,“莫非今兒做戲做多了,累著了?”
江廓突然盯住她:“是你,是你先我一步去找了孫先生,讓他配合著給我設套,可對?”
“誒,去找孫先生的是我,”陸修業笑嘻嘻,“妹妹去見孫先生多不方便。”
“你怎知我會去找孫先生?怎知我的籌劃?”江廓的目光緊籠在陸聽溪身上。
“很簡單,祖父出事後,你對我太過殷勤。你深知‘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間無’的道理,於是越發熱絡。但你明知我對你無意,也知即便陸家攤上麻煩,你能娶到我的希望也不大,這就說不通了。如表哥這樣功利的人,豈會做無用功?表哥平日交友,怕都要掂量利弊,在我身上浪費工夫豈非賠本買賣?”
“那表哥究竟為何還要這般呢?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