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回頭即便有機會逃跑,怕也沒甚氣力。
吃飽喝足,她要轉去補眠時,卻聽外間兵士齊齊行禮口喚世孫,知是沈惟欽來了,又坐了回去。
沈惟欽揮退閒雜人等,迴轉頭來,略作踟躕,才落座陸聽溪對面。
陸聽溪行了禮,道:“不知世孫此舉意圖何在?”
沈惟欽見小姑娘態度不鹹不淡,既不慌也不怯,倒有些意外。
他如今已是漸漸明白了楚王的意圖。楚王真正要見的人只是謝思言,讓他將陸聽溪也帶去,不過是為了讓他跟陸家來個了斷,不想再讓他留著念想。這明明與他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但他眼下卻分外煩躁。
但這些話他沒法說給陸聽溪,便未作回答,只徑直問了最想問的問題:“表妹適才究竟為何問我護身符裡的字條出自誰手?”
陸聽溪瞥了沈惟欽一眼。
這人果真聰慧又疑心重,她隨意編個理由怕是糊弄不過去,如今她在他手裡,也不好惹怒他。
想了想,她道:“因為那上頭的字跡,與我從前認得的一個人的十分相似。”她說話間,微微蹙眉。
說來也怪,沈惟欽那張字條上的字跡竟跟沈安的頗為形似。她見過沈安的字,顏筋柳骨,矯若驚龍,漂亮得很。
若僅僅一個書法風格,她怕也記不得這麼清楚。但各人運筆習慣不同,有些人書寫時會有自己的習慣性走筆,譬如沈安在書寫三點水時,一貫是直接連筆下來,起伏不明顯,卻又不全似個豎著的“一”,而是首尾藏鋒,收筆乾脆。她自己也研習書法,有一回偶然間瞧見他在一幅畫上落款,看到他寫的那個“沈”字,覺著這種寫法倒瞧著翛然利落,只是自己嘗試時,寫得四不像,於是倒記住了此事。
後來沈安不知怎的知道了此事,她去找陸修業的時候,他拎了紙筆演示給她看他是如何走筆的。只她依葫蘆畫瓢仿了幾次也還是效顰一樣,半分不得其神,便索性丟開不管了,橫豎也只是一時起意。
沈安當時笑道:“姑娘這般半途而廢可不好,我若是姑娘的教書先生,怕是要罰姑娘不吃不喝練上十張。”
她不以為意,正巧陸修業到了,她回身走開。跟陸修業議罷事,她扭頭欲走時,卻見沈安正埋頭仔仔細細地收拾書案上的書畫與習練,緘默不語。
不知為甚,沈安的舉動分明很輕很慢,她卻覺得那一刻的他身上透著一股子陰鬱冷厲。那是全然陌生的模樣,以至於她莫名打了個寒顫。
沈安很快察覺到她的目光,回身望來,又是平素溫和的眉眼。
她當時脫口道:“你生氣的樣子真駭人。”雖然她也不懂為何她半途而廢會惹他慍怒,大抵是因著她方才態度過於隨意?沈安方才教得可是十分認真。
沈安卻笑著堅稱自己並沒生氣:“姑娘對我恩同再造,我怎會生姑娘的氣。若姑娘當真覺得我生氣了,那也不過是氣我自己罷了,姑娘學不會,是我教得不好。”
她沉默片刻,道:“幸好我不是你的仇敵。”她覺著沈安陰起人來必是毒辣至極的。
沈安卻倏而斂容,鄭重道:“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與姑娘為敵。即便有朝一日立場相對,我也會毫不猶豫倒戈向姑娘一方。”
“但凡姑娘有所需要,我必幫姑娘遂願,不計代價。不過,有件事例外。”
她問他是什麼,他卻不肯答了。
她至今也不知他所言例外是甚。
沈惟欽打量著對面若有所思的小姑娘,心中翻覆,袖中雙拳籠攥,終是問道:“不知表妹說的是誰?”
陸聽溪起先不想深講,但見他面色冷鬱,忖著在謝思言來之前她應當儘量穩住他,否則怕自己會吃虧。
遲疑一下,她吐出兩個字:“沈安。”
田莊外,謝思言解決了那群前赴後繼的王府兵士,一路循著陸聽溪所留標記找到了一片林子附近,發現標記往林中延伸,抬手示意身後護衛停止追擊。
這林子後頭就是縱橫的河系了,沈惟欽不可能將人帶到那裡。
應是沈惟欽發現了陸聽溪的標記,造了些假的,意欲惑他往別處去。
可沈惟欽分明也想擒他,卻為何不乾脆以陸聽溪為餌,將他引過去?莫非這廝臨時變了主意?
他面色凜凜,對楊順道:“告訴葉夫人,先莫回城。再就是,聽溪一直都在田莊與葉夫人一道待著,從未跟葉夫人分開過,記住了麼?”
楊順會意:“小的明白。”
謝思言尋來了附近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