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也沒甚威懾力,奶貓似的。她有些沮喪。
但她仍舊竭力撐著架勢,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兇狠一點,嚴肅一點。
謝宗臨似沒想到一個小女孩兒會突然衝出來作證,執鞭盯了她片刻。那眼神是她看不懂的陰晦幽暗。
她對旁側那幫子弟滿含警告的陰森眼神視若無睹,仔仔細細將方才她所看到的一一陳說,請求謝宗臨放過謝思言。但不知為甚,謝宗臨仍是執意要罰謝思言。
她以為是她口齒不清講得不清楚,正想再說一回,卻聽身後的少年突然開口:“莫與他多言,你讓開,仔細他的鞭子傷著你。”
她回過頭,對上謝思言一雙黑黝黝的眼眸。
少年清瘦,又通身溼透,面色蒼白,瞧著虛弱,一雙眼眸卻亮得懾人。
她不能理解謝宗臨的作為,怕謝思言會死在他的鞭子下,仍倔強地張臂擋在謝思言面前,如同黃鷂吃雞裡面的母雞護雞崽,雖然她長得才像雞崽。
她的想法很簡單,她是別家的女孩兒,謝宗臨不會抽她,那麼只要她擋在謝思言面前,就能保護他。
身後的少年卻將她拉開,並低聲說:“回家去吧,往後莫要到處亂跑。”
她此前跟謝思言打過幾次照面,確覺此人冷漠疏淡,然而他眼下的語氣,卻溫煦如三月和風。
她最終還是沒能幫到他,謝宗臨只道她一個小女孩莫摻和這些,隨即將謝思言狠抽了一通,又發落他去跪祠堂。不過謝宗臨不知用什麼法子將此事壓了下去,除卻他們這些當時在場的人之外,無人知曉內中詳情。
她後頭溜去祠堂看望謝思言時,曾聽他囈語似地道:“有一就有二,我的不欲計較,其實是在縱容旁人騎到我頭上來。先前不顯,如今長房不順,那幫人就露出嘴臉來了。所謂手足,可能是在你落魄時踩你最狠的人。”
故此,她也揣度著謝思豐的意外是謝思言所為。世家子弟其實四五歲就已知事了,謝思豐等人與謝思言年紀相仿,必是知曉自己這般作為會給謝思言帶來怎樣的惡果的,用心歹毒,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女眷這邊散席時,男賓那邊卻還在鬧哄哄推杯換盞。謝思言酬酢得差不多了,轉去尋謝宗臨。
謝宗臨正在臥房更衣,聞聽兒子來找,收拾妥帖出來,問他這會兒尋來做甚。
謝思言要求屏退左右。謝宗臨遲疑下,遣退了閒雜人等:“如今你總可以說了。”
“兒子思來想去,覺得有件事還是應當問問父親。”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謝宗臨撩起眼皮搭了兒子一眼:“長話短說; 為父還要去宴客。”
謝思言緘默一瞬; 道:“父親近來可是查了我的事?”
“你鎮日在我眼皮子底下; 你的事; 我還需要查?”
“所以父親如今知道兒子都在做甚?”
“我知道你在做甚有錯?這也值當特特跑來問我?”
謝思言審視著父親。
他強勢的性子源自他父親; 但父子倆稟性太像有時並非好事,一山不容二虎。
謝宗臨見兒子不作聲,又道:“你知道我當年為何定要罰你?”他指的是謝思言十歲那年的那件事。
“知道。兒子後來不是也確實一直依著父親希望的路子走麼?”
“記得教訓便好; 也不枉我當年下狠手整治你一通——你先前確是依著我指的路走; 希望你往後也能依著我引的路繼續走下去。”
“你這些年也當看到我的不易。當年外人以為我渡不過險關,我就咬牙硬撐著; 我要讓他們都看看,長房到底會不會倒; 謝家的爵位究竟會不會旁落!世人從來如此; 捧高踩低,趨炎附勢。”
“不過也不當緊,當年那等事,回頭若是再歷一次; 他們就會學乖了,他們就該知道但凡有我在; 長房就永遠無虞。給他們個教訓,讓他們長長記性; 往後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你要牢記; 踩你的人; 你就要狠狠踩回去!不僅要踩; 還要治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你覺得與他們計較掉價,他們可不會這樣想,他們只會蹬鼻子上臉,把你吃得骨頭都不剩!想在官場混出個人樣來,就須時刻警惕,時刻提防被人算計了去!”
“官場從來殘酷,宦海沉浮幾十年,大小風浪經的見的多了去了。你給我記住,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謝宗臨又將話頭拽了回來,抬眼看向兒子,“也沒有忘不掉的事。”眼神幽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