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細頸白玉瓶拋給陸聽溪:“上好的金瘡藥,姑娘拿好。在傷處勻開,早晚各一次,不出半月就能完好如初,不會留下印痕。傷口切忌沾水——終究是我的不是,但願姑娘早日復原。”
“陸老太爺一事暫緩,安心瞧病便是。餘下的事,我會自行處置。”
沈惟欽言罷,率眾而去。
若非脖頸上的傷還在,陸聽溪真要以為是南柯一夢。待到祖父被抬去醫治,她也回了物華院,讓丫鬟給自己處置傷口。沈惟欽那一劍劃得不深,只是瞧著觸目驚心。不過頸部皮薄,比別處破口要疼些。
傷在脖頸,她怕留疤,思來想去,覺得沈惟欽不至於在給她的藥上動手腳,就用了他給的那瓶藥。只是思及他方才的諸般怪異之處,她總覺��沒擰�
莫非他之前當真是中了魘魅之術?
在外頭守了半晌的仲菡見沈惟欽出來,卻沒看到陸老太爺的蹤影,訝異得很,著人去打探了,方知楚世孫最後轉了態度,非但沒有押走陸老太爺,還給老爺子傳了太醫。
仲菡怔了許久,覺著定是她父親跟世孫的籌謀有了變故,不然不會如此。她得回去問問她父親。
沈惟欽回府不多久,仲晁就火急火燎趕了來。
“世孫在陸家的作為,臣已盡數知悉,卻不知世孫這般是為何?謝思言眼看著就要回了,世孫何時改了籌劃,為何不知會臣一聲?”
沈惟欽冷眼掃去:“我做事難道還要提前向你請示?”
“臣不敢,臣只是……”
“閉嘴!仲大人若無旁事,可以走了。我還有事。”
仲晁忍了幾忍,終是道:“那不知謝思言那邊,世孫是怎麼個打算?”
沈惟欽淡淡道:“我適才去陸家,許久不見謝家那邊來人,後頭來的是謝思言身邊的長隨。謝思言沒帶自己的長隨去宣府,表明對京中自有安排。即便是宣府那邊,我相信他也有自己的排布,不然不敢赴任。真要設計讓他丟了宣府,怕也不容易,不如從長計議。”
仲晁一懵。
照世孫的意思,就是要放棄這回的籌劃?那他們謀劃了這麼久,又是圖的什麼?
“周良那邊,還要麻煩仲大人去知會一聲。不管如何,先將宣府這場仗打贏再說。”
仲晁知曉沈惟欽的脾氣,咬牙應是。
“再有就是,今日在我持劍時推我的那個軍牢,是刑部衙門那邊派來的,不論他是有意還是無心,我已將他拘了起來,回頭還要好生審一審的。”沈惟欽冷然道。
仲晁面色微沉,楚世孫當著他的面提起此事,怕是在疑心他。他無心多留,寒暄幾句,悻悻而去。
沈惟欽坐到玫瑰椅裡,默然覃思。
自他再度睜開眼,先後歷經了迷惘、追尋、掙扎、絕然、自欺欺人幾個階段,他本以為自己此生都不會恢復記憶,卻不曾想還有今日。
他先前實則是抗拒想起前塵往事的,他無法想象自己在做了這許多事之後,如何以沈安的身份面對陸聽溪。既無法面對,那不如不要想起,就當不曾發生過,沒有這層滯礙,他辦事就不會束手束腳。這也是他此前拒絕太后給他跟陸聽溪賜婚的緣由。
只是當時拒絕還有一種快刀斬亂麻的快意,眼下卻只覺一言難盡。
他先前在宛平救下陸聽溪,也只是想要償還她的人情,本以為償清了就鬆快了,誰知他自此又陷入了自欺欺人的困局。
腦中記憶紛雜凌亂,他需要好生梳理一下。
轉入四月後,天氣一日暖似一日。誠如沈惟欽所言,陸聽溪才抹了小半月的藥,頸上的傷就好了個完全,半分瞧不出痕跡了。
臨近下旬時,謝思言與眾班師回朝。
他回來後,頭一件事就是去陸家。
陸老太爺的病況已然大好,親自出來招待他。與老爺子敘話一回,他轉去找陸聽溪。
兩人在陸家一處待客的跨院內的大廳落座。
謝思言將對面的少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面沉少焉,解釋說他臨行前交代過楊順的,只是楊順因事耽擱了,這才到得晚了。
陸聽溪擺手:“我曉得的,你不必多言。”
謝思言想了一想,道:“今日有廟會,你收拾收拾,出去逛逛,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添置的。一別三月,我有許多話要同你說。”
陸聽溪知他說的是婚禮的籌備,想到他回來了婚期就不遠了,一時倒赧然。
說是去逛廟會,其實陸聽溪沒甚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