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欽對畫思想半日也沒個結果,索性出了府。他這回將仲晁從北狄那件事摘了出來,仲晁非要當面謝他。他心知仲晁不是要謝他,而是要跟他計議聯手之事。
這就是他幫仲晁的目的。勢單力孤永難成事,在朝中,他需要一股扶持相協的勢力。
才出府,他就瞥見不遠處站了個碧色裙裳的女子,女子戴著帷帽,身形纖弱,瞧著有幾分眼熟。
他並沒當回事,回身欲上馬車時,那女子快步走來,尚未近他身,就被護衛阻攔下來。
女子一急,掀起了面前的皂紗:“世孫留步,是我。”
沈惟欽聽出是陸聽芊的聲音,上馬車的舉動越發快,甫一坐穩就放下簾幕,命從人將她趕走。
陸聽芊六神無主,“撲通”一聲跪下:“求世孫出手保下我公爹!世孫若肯援手,妾身與妾身夫家往後但憑驅策!”
沈惟欽本已揀了本路上要翻的書開啟瀏覽,聞言微頓,喚來厲梟吩咐幾句。
陸聽芊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回,須臾就見厲梟陰沉著臉過來跟她道:“酉時再來。”
落日時分,陸聽芊坐在京郊一處莊子的敞廳內,蹀躞不下。
她雖則不喜吳詹,但經此一事,也知曉了些利害。自打她公爹下獄,她在吳家幾個房頭面前就抬不起頭來,老太太甚至擔心吳岱一事連累整個吳家,想讓她跟吳詹搬出去住,跟吳家撇清干係。
於是她這陣子也顧不上跟吳詹使小性子,籌算著救吳岱的事。她已去孃家求了,但祖父說茲事體大,陸家也暫且無法。她就讓祖父去跟謝家求助。謝家怎麼說將來也是吳家的四門親家,總是不能坐視不理。
祖父就問她打哪裡知道謝家將來要跟陸家結親的,她說是有一次回孃家的時候無意間聽她娘提起的。祖父還叫來她娘斥責一頓。又嚴令她不得說出去,還申斥她一通,說這等事他會尋機幫忙斡旋,不讓她去攪擾謝家。
她覺得祖父就是怕謝家不豫,屆時悔婚。她也不信祖父說什麼會幫忙斡旋的話,她算看出來了,臨到這會兒,孃家也是靠不住的。祖父母如今最寶貝的孫女就是陸聽溪了,還不是因為陸聽溪婚事好。若她當初嫁了楚世孫,又豈會淪落到而今這步田地?
她思來想去,還是來找了沈惟欽。
她總是覺得,沈惟欽當初雖決絕地推了親事,但他沒娶她,也沒娶陶家女,並非獨獨針對她。若是沈惟欽當真厭惡她,當初咸寧帝當場賜婚時,他為何不出言阻攔?沈惟欽後頭也是預設婚禮籌備的,她跟他差一步就成禮了。
故而,她遇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沈惟欽,她覺得她開口相求,沈惟欽很可能會答允。只是終歸有些猶豫,於是今日方來。
不知等了多久,終於聽得外頭人聲響起。
她回頭看去,房門應聲而開,透過窗欞漏撒進來的夕照投在沈惟欽漠無神情的臉上,分明是暖光融融,無形之間卻生髮出森寒詭譎的陰怖。
陸聽芊又提了一遍救吳岱的請求,沈惟欽乜斜她:“我可以救下你公爹,但你往後得監視吳詹的一舉一動。”
陸聽芊覺得這非難事,一口應下。
沈惟欽擺手:“沒旁的事了,至於具體要如何做,厲梟會告訴你。”
陸聽芊卻猶豫著不肯離去:“聽聞世孫前陣子中了魘魅之術,不知是否大好了?”
沈惟欽面色愈加冷淡:“你若是廢話這樣多,那當我適才的話未曾說過。”
陸聽芊只好閉嘴告辭。
收到謝家老夫人的帖子時,陸聽溪是有些驚訝的。
謝老太太素常來陸家走一遭都是稀罕的,怎會忽然請她跟母親這些做小輩的去吃茶?不過謝家老夫人的面子是不能拂的,她們理當好生準備。
翌日,在葉氏的帶領下,陸聽溪應邀去了魏國公府。
才坐下跟老太太敘了幾句話,老太太就以出去賞花為由,將她支了出去。而今這個時節哪來的花,陸聽溪覺得老太太這是要跟母親說什麼話不想讓她聽見,就順勢隨著丫頭退了出來。
才在一處專供遊息的抱廈內坐下,就瞧見一個丫鬟捧了個大托盤過來。托盤內是各色點心,有藕粉桂花糖糕、山藥棗泥糕、黃米麵棗糕,還有各色渴水,林檎渴水、香糖渴水、五味渴水,另有些道不出名目的吃喝,陸聽溪一時但覺目不暇接。
她才嚐了幾口,就見周遭丫鬟自覺退下,謝思言身著一襲黛藍色交領窄袖曳撒、腰繫闊白玉鸞帶、足踏粉底皂靴,迤邐而來。她微微一怔,謝思言穿衣素愛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