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個就近去了謝宗臨的外書房。
甫一闔上房門; 謝宗臨就劈頭蓋臉詢問兒子來由。
“這哪裡有甚來由; 皇帝覺著我適合; 就讓我坐上這位置了; 如此而已。”
謝宗臨恍然想起前些時日; 兒子讓他看的那幅畫像; 又聯想起近幾個月北狄之事; 隔空戳兒子:“北狄之事是你向皇帝揭破的?”
他見兒子不語; 知是預設; 連道了幾聲“好”; 只覺腦殼更疼了。他兒子可真本事,阿古達木那件事那樣隱秘,他兒子是如何窺破的?莫不是……
“父親不要胡思亂想,兒子不會辦糊塗事。父親有工夫琢磨這些,不如好生想想一會兒如何面對陸大人,”謝思言一眼不錯地盯著謝宗臨,“父親方才既說還記得去年之約,那想來是不會狡賴的,對吧?”
謝宗臨忽覺自己腦袋驀地大了一圈。他方才跟陸文瑞把話說成那樣,而今難道要轉回頭跟他服軟賠禮,求他將女兒嫁來?
……
謝宗臨如今只想一頭暈過去了事,但真暈暈不過去,假暈又落面子,往後他在兒子面前還有何顏面擺出嚴父姿態?只好咬牙去見陸文瑞。
他步入大廳時,陸文瑞正陰沉臉端坐著,也不飲茶,瞧見他來,氣得肝疼,面色越發不好看,起身道:“令郎而今高升,魏國公怕是更瞧不上我們這窮家小戶了。魏國公適才說要取回信物,哪有這樣好的事!貴府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就……”
陸文瑞一句話未完,卻見謝宗臨忽而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哪裡就是窮家小戶了,陸大人過謙了。京師上下,誰人不知陸家乃是重裀列鼎的詩禮之家,若得與陸府結親,那當真是三生有幸。卻不知鄙族是否有這等榮幸?”
陸文瑞當場懵了。
謝宗臨這是因著兒子被破格拔擢的事,高興得腦子壞了?
謝宗臨恨恨切齒。他貫來強硬,也最鄙夷前倨後恭,可今日卻不得不捨了這張老臉,來跟陸文瑞低這個頭。雖則心裡一直寬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但這樣自打臉的事做出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全毀在了這上頭。
他見陸文瑞沒甚反應,以為他是沒聽清他說的甚,又複述一遍,末了道:“陸大人隨便選,讓誰去貴府提親?”
陸文瑞終於回神,冷聲一笑:“我不知魏國公又打的什麼主意,我只想說,我們高攀不起,您往後愛誆誰誆誰去!至若信物,你們要取回來可以,但必須致歉,且得說清楚,為何坑我們這一遭!”
謝宗臨面色瞬冷,氣得唇邊髭鬚都在抖。
他謝宗臨何時受過這等鳥氣!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過……罰酒還是免了。他能在闔府上下、尤其是兒子面前樹威立勢,憑的就是說一是一的作風,若是這回出爾反爾,他往後要如何自處。思及此,他越發想縫了自己這張嘴,當初怎就那麼多嘴,定下個什麼一年之約,如今可好。
陸文瑞見謝宗臨又露出適才那副冷然神色,方覺他正常些:“魏國公若是實在不願,我就拿了那信物拉魏國公去御前評評理。”
謝宗臨其實不怕什麼御前評理,皇帝是不會願意管這種臣子家事的,只是想到陸文瑞如此態度,他卻還要想法子將兩家婚事拉回來,就恨得直磨後槽牙。
勉力緩了辭色,他強自擠出一抹笑:“都是誤會,陸大人息怒,在下先前若有得罪之處,請多見諒,一家人尚有拌嘴之時,何況是準親家。陸大人回去儘管跟貴府老太爺計議,何人提親、聘禮幾何,這些儘管提,謝家必盡合貴府之意。”
……
陸文瑞回府跟老太爺覆命時,還夢遊一樣。
謝宗臨那是鬼上身了?不然為何前後態度變化如此之大?後頭竟還想請他在府上用晚膳……
聽了兒子的陳說,陸老太爺也覺新奇。他也跟謝宗臨打過幾回交道,若說他是因著兒子的執意堅持才轉回頭向陸家服軟提親的,那為何如此之快,變臉跟翻書一樣。
陸老太爺跟陸文瑞父子兩個思想半日也沒個結果,索性暫且丟開。陸老太爺道:“如今魏國公世子晉為詹事府詹事,將來便是帝師,太子又倚仗他,回頭還不知有何等造化,這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只是謝家那邊若真來提親,你預備如何答覆?”
陸文瑞沉容道:“謝家百年名門,謝家世子也是年少有為,但謝宗臨態度反覆,我心中著實氣不過。”
陸老太爺手中核桃團轉半日,沉吟著道:“但你不能因著你的一時意氣,讓溪姐兒錯失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