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被淹在喉間,他腦子閃過無數念頭,又迴歸完全蒼白。
後悔嗎?後悔吧,如果不是他姑息了晏隱,對他存了最後的希望,那至少可以提前兩天結束戰爭,如果他在收到她求救信的第一時間,便當機立斷,那也來得及,最不濟的,在辛奕華佔據殤陽關的時候,他便果斷信任他,而不是等待陳國細作的確鑿證實。
肺裡的空氣被緩緩擠壓,順著胸腔湧進鼻尖,他感覺整個眼眶酸澀腫痛,心口有劇烈的錘打聲,他抱著最後的希望,伸出手去探向她的鼻尖。
“珍兒——”
“阿嚏!”一個猛烈的噴嚏響起。
辛匯猛地抖了一下。
楚王也跟著抖了一下。
兩碗熱乎乎的稀粥灑了大半在了她上。
……
“哼哼哼……”她神志還沒完全清醒,但已經小豬般吸起了鼻子,“好香啊。”
虛弱的身體靠在巨大的本能睜開了眼睛,腦子有一瞬間的黑暗,然後緩緩恢復了意識。
隨著意識的清醒,她似乎想起什麼,眼睛猛地睜大,越睜越大,然後便有晶瑩的眼淚緩緩流出來。
“啊,夫人,很燙嗎?”楚王本來揚起的嘴角頓時僵住,“你,你別哭啊。”一邊連忙伸手去幫她擦臉。
溫度剛剛好啊。
辛匯這才做夢一般轉頭看向楚王,霎那間,整個眼眶兒都紅了起來,嘴角兩顆稀飯滑進了嘴裡,她嗚咽著吞了下去,然後恍恍惚惚的哭:“王上——你終於來了……哇……”
她一邊哭,一邊用幾乎沒力氣的手去扯自己的衣襟:呃……除了被晏隱扯破的那塊,都是好的——
她哭聲立馬小了一半,試著動身子,身體也無異常,並沒有傳說的痛楚,好像沒有事情,她的哭聲便再小了一半。
楚王替她拍背,將剩下的粥倒成一碗,送到她嘴邊,哭聲便只剩下抽抽噎噎和咕咕嘟嘟了。
“慢點喝——”連續三天沒怎麼沾過米水的辛匯差點把碗吃到了肚子裡,虛弱的五官這才有了額外的力氣,先注意到軟塌上的血……
然後是塌下楚王身旁已經氣絕身亡多時的侍衛。
她心頭一凜:“——他們——”
“我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楚王道。
辛匯猛地一震,這回輪到她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都是哥哥的心腹,而為了不讓自己在藥力作用下,失去理智做出有損她聲譽的事情,竟然雙雙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她看著那兩人,捂住了嘴巴。
楚王似有所察,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放心。剩下的事交給我。”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經歷了一天的廝殺,整個殤陽關都湧動著血腥和沉默的味道。
所有的兵士取下~身上的銘牌,濃墨推開,楚王下筆風雷遊雲驚龍一筆一劃謄寫陣亡兵士的名冊。
他寫的很慢,一疊疊帛書鋪陳開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王上,何不讓文書代筆。”
“我要將這些帛書全部送往帝都。”他的聲音冷淡而堅韌,“從齊國的官道走過去。”
因為西線的苦勝,整個戰局的形式不言而喻,陳王既佔不到便宜,很快下了白旗,將辛家族人和南召河剩下的灘塗之地一併割捨。
但那降書被楚王隨手一扔。
“寡人要的東西,自會親自動手。”
於是如王所言,陳國半數領土在辛家軍的回軍中盡入囊中,南召河的灘塗之地完全劃入楚軍掌控,緊接著,便是楚王親自謄抄的陣亡軍士名單字字泣血控訴了陳齊兩國的入侵對楚王的巨大傷害,天子如楚王所求,將楚軍“收回”的爭議之地盡數明文歸還楚國,並承認了辛家對佔有地的所有權,辛奕華繼承父親爵位,是為列國中新的侯國,陳國實力大減,再也難成氣候。
因為兩軍的交接,辛匯先行拜別了哥哥,辛奕華看著妹妹雖清減卻更加明豔的臉龐,依依不捨的輕輕抱了抱了她。
她今日穿了一身男裝,是辛奕華書童的衣裳,但鴉羽脂面,眼眸如水,而因為這幾日清減衣裳稍顯寬大,隱隱露出脖頸出細碎的鎖骨,她不願坐車,偏偏願意騎馬,眼下踏馬緩步而來,一身嬌柔化為英姿勃勃,偏生那胭脂色的嘴唇和臉上的笑意,只讓人生出諸多遐想。
楚王在軍中來是一副威嚴清冷模樣,只是望著辛匯的眼神炙熱灼人,莫名洩露了心底的情緒,他揮手下令馬隊先行